蒲先生闻言,顿时机警道:“前些时日,我听熟识的商贩偷偷提起,近年来与本地地头蛇上贡不少,我起初不信,莫非真有其事?”
“正是。依商贩所言,但有商人抗拒,地头蛇定差手下痞子砸场。其后地头蛇亲自出马,面上虽是假借帮助邻里之名给予补偿,实则却是耀武扬威的胁迫。因偿了损失,我等衙役也无法过多追问,寻得见案犯的,打上几板子放了;寻不见的,也只得不了了之。只是拿不住这地头蛇把柄。”
蒲先生顿时愕然:“这幕后黑手,衙门竟认定是善人张贤昌?”
我点头道:“是。罗县令上月清点市场税务,经与店铺规模作比,疑心有人少纳了税款,便捉了几个商贩上公堂问话。不料几人语无伦次,答非所问。罗县令疑心其中另有隐情,借机将几个商人召至密室。一经询问,竟听商贩是遭了地痞勒索,故无钱缴纳税务。”
蒲先生一挑眉:“哦?这鞑靼狗官却有些本领。”我正要开口,蒲先生又道:“商贩想必是认定地痞背后另有人撑腰,忧心公堂之上人多眼杂?”
“正是。”我点头道:“每有商贩拒与张贤昌纳贡,未及报官,铺子便要遭殃,随后张贤昌便携重金慰问了事。因此商贩起了疑心……”
蒲先生一皱眉:“类于盗枕退敌之策?”
“是。几个被砸过的商贩在张贤昌话里话外,皆听出些威胁之意。只是众商贩料定张贤昌势大,故不敢反抗,只得忍辱纳贡至今。”我答道。
蒲先生龇了龇牙:“却有些棘手。”
我答道:“罗县令近日正谋划设饵钓鱼,只是不知如何运筹。”
蒲先生轻抚胡须道:“若只是捉住喽啰,也无法动得首领。”
“此正是本府难处。”我叹道,“如增派人手巡逻,又怕是极为被动。”
“更怕打草惊蛇!”蒲先生摇头道。
话至此,我两人双双无言,只是低头思索。沉默片刻,蒲先生忽道:“话说回来,飞,此次忽然前来,是有何事端?”
我如梦方醒,连连叫道:“险些忘了,险些忘了。”随即故作神秘一笑,问道:“蒲先生,仙人的传闻,你可曾听过?”
蒲先生当即大笑:“飞,这还消说?我广集各地奇谈轶闻,若从未听过仙人的传说还了得?”
我也是一笑,顺势问道:“既如此,仙人想必皆是超凡脱俗,看破红尘的得道高人?”见蒲先生点头称是,我又追问:“那蒲先生可曾听说已出家成仙,却不肯原谅妻子与仆人私通,而亲手杀妻之人?”
蒲先生一挑眉:“这怎可能?正因有了舍弃尘缘的觉悟,凡人才可羽化飞升。若仍为尘世情仇所困,甚至于杀妻,何谈看破红尘?更怎能飞升成仙?飞,这是何处听来的谣传?”
“哪是谣传,此事乃槐兄在信中提及,他近来在文登听闻的奇事。他还特地叮嘱,若是蒲先生对此有兴致,可亲自与我一同前往文登拜访。”
蒲先生一惊,忙问:“魏槐兄怎身在文登?”
我点头答道:“槐兄一个月前自广平调离,现在文登就职,出任当地捕头。”
蒲先生一笑,道:“既是魏槐兄亲自点我前去拜访的事故,想必非同寻常。飞,你我二人,当尽快启程。”
蒲先生话音刚落,我答道:“马匹我早已备好,只等蒲先生此言。”
“苦了香云要独自照管笏、筠二子!即兴远行,我哪是称职的相公!飞,你先去衙门府备马,我稍后便到。我当早去早回。”言罢,蒲先生起身告辞,往厢房去与妻儿道别。
我回衙门府收拾妥当,早备好行李,牵两匹马,在侧门口候着。不一时,只见蒲先生斜挎行李转出街角,我正要招呼,却听他利落一声口哨响。我手中两马应声而起,当即向他挣扎奔去。我一惊,劈手急拽,却只是拉住一匹。蒲先生见另一匹马来势汹汹,只灵巧将身子一侧,便闪过疾驰而来的马匹。一照面的工夫,他竟劈手扯过缰绳,一用力,飞跨上马背,继而将缰绳轻轻一扣,只见那骏马乖乖调头,缓缓走来。
我惊得呆若木鸡,而蒲先生竟得意笑道:“闲话不说,我二人就此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