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处倏地响起脚步声,与本丸内其他人不同,那被细跟踏出的声音实在是辨识度十足。短刀们就算不抬头,也知道来者的身份——加州清光。
黑发打刀在天守阁门外转了好一会儿,才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往二楼走。他不停抚摸着怀里的布包,神情带着些许期待,却又像是被大人责骂过太多次的孩子一样谨慎和无措,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要跪下来去祈求吗?说如果能复活安定的话,他什么样的事情都会去做……可像他这种随手可得的刀剑,以这样的条件去交换,也只会徒增笑柄而已吧?
——但是除此之外,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抱住布包的手指紧了紧,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踏上了最后几级台阶。本以为要进入屋内才能找到审神者,可没想到,他站在走廊里正好跟对方打了个照面。
不,应该说是他单方面看到了躺在地板上、正被短刀们悉心照顾着的年轻人类。
那实在是张让人憎恨不起来的脸,这会儿闭起眼满面潮红的样子,竟让他觉得无害又惹人心怜。
——没错,人类实在是一种擅长伪装的生物,因为光靠着那样柔弱的身体太过劣势,所以才总摆出一张无辜的脸,以此来将猎物们骗进自己编织好的陷阱中。
而他曾经就是那样傻乎乎的猎物,可掉下去的却是安定。一切都是他太过天真所犯下的错误,但碎刀的却是安定。所以他一定要用自己把安定换回来,才能赎罪。
靠着这样的执念,他的脸上撑出一丝关切之情,血眸在面对药研脸上的戒备时,竟也能流露出几分真情实感:“这位审神者大人是生病了吗?看样子很严重啊,那我也来一起帮忙好啦。”
“没事,有我和信浓在这里守着就够了,加州殿还是回去房间里休息吧。”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药研和加州清光并没有见过几次面。但对于对方的遭遇,他还是略有耳闻,自然不认为面前人是突然转了性,想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况且……
他的视线落在打刀怀中的蓝色布包上,隐约察觉到事情的走向不太对。
“拜托让我来帮忙吧,那个……像你们这样,就可以了吧?我、我很擅长照顾人的!”黑发打刀凑到他们身边,同样跪坐在地板上,然后从信浓手中抢过毛巾,着急地想要证明自己所说的是实话。可当把它浸入水中的一瞬,他的指尖便蔓延开几缕血色,原本涂抹着完整甲油的地方变得斑驳、露出残破的本相来。
一同暴露的,似乎还有被仇人之血所掩埋的内心。
他的瞳孔急剧缩小,变得犹如针尖儿一般,在不停地颤动着。但纵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停止动作,而是将染着血的毛巾稍稍拧干,放到了澪的额头上,而后露出虚弱无神的笑脸来:“我没撒谎吧,真的很擅长照顾人,所以不要为难安定啦,让我来做就可以哦。”
那明明是努力向上的弧度,却掺杂着脱离现实的苦涩意味,就连所说的话,都仿佛穿越了时空、想要传达到另一个人的耳中。
真可惜呀,那位大人已经再也无法听到他的声音了。如果夺走那人性命不是病痛,而是他手中的利刃该多好——他真想一点点剜出对方的心脏,看看究竟是什么颜色。啊、啊,也许根本就没有呢,因为早已与内脏一同腐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