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尚书府逐月阁。
沈浔叫人备了桃花酿,同沈溯一道,倚在高阁栏杆,望月对酌。
沈浔次日休沐,崔鸳欲往城郊白龙寺祈福,让兄妹二人陪同,是以,崔鸳与沈溯未回沈宅,当晚宿于尚书府。
沈溯饮了一口桃花酿,望向沈浔,问道:“浔儿当真不考虑陈砚吗?”
沈浔未答,她已饮下半杯桃花酿,面颊微微染红。此刻一手执着玉卮,一手托着腮,望向空中高悬的圆月出神,半晌方道:“阿兄可有心仪之人?”
沈溯一愣,没想到沈浔会问这个。他略一思忖,笑道:“自是有的。”
沈浔闻言,饶有兴致地转过头去,盯着沈溯的脸,问道:“阿兄心仪一个人,是何样感觉?”
沈溯见着沈浔难得认真的模样,颇觉好笑。他这个阿妹,自幼聪慧过人,群书博览,才华出众,又心高志远,不愿居于闺阁之中做个闲散贵族。可要说起爱恋,阿妹似乎无甚经历。
溱国皇亲权贵之世家公子,暗地里爱慕沈浔者无数,然而,要么自觉门第比不上沈家显贵,要么震慑于沈浔朝堂之上那清冷威严的气度,皆不自觉地望而却步……毕竟,庙堂之外的沈浔,能亲近者没有几人。于是,在大多数世家公子心里,只觉沈浔如那天上月,美好却遥不可及,只能藏于心中仰慕。
沈溯其实也很好奇,自己这个阿妹究竟心仪怎样的人。要说陈砚,三公之一,为人行事端正,颇具君子之风。可阿娘才刚提出,阿妹想都未想,便一口回绝。幸而阿娘一向开明,虽说婚姻大事莫过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崔鸳待这兄妹俩,却只愿他们能顺随己心,即便有时难免“提点”一二,却从不会强求。
沈溯想着,对沈浔道:“心仪一个人,自是如古人所说,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沈浔显然对这个回答颇为不满,她眉梢轻挑,轻哼一声道:“谁叫阿兄背诗句了!”
沈溯被沈浔的模样逗笑:“好好好。看浔儿如此认真,阿兄便告诉你。”沈溯举起玉卮饮了一口,缓缓道:“心仪一个人,会想要时时守护她,不欲她受到任何伤害;会在她染病时,想要在她身旁,悉心照顾;会留心她喜爱的每一样物件,记住她喜欢的每一样吃食;会在心底深处,盼她安好,愿她无忧……”
沈浔静静听着,思绪已然飘开。沈溯的每一句话,都令她想起那个人的种种。那个人曾说:“有孤在,孤会一直护着阿浔”;那个人曾在她染毒卧病时焦虑难眠,方寸大乱,亦亲自为她抚平胸口,端药送粥;那个人永远记得她喜甜食,会嘱咐御膳坊给她的饮物里多加蜜汁;那个人会在岁除夜,虔诚地送上亲手所书的木刺,愿她长乐,一世安康……
那个人,便是赵珚啊。
沈浔想着,心内一阵狂跳,脑海中顿时满是赵珚的身影。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无论容貌、年岁是否变了样,赵珚的心永远是那般赤诚,永远守在她身旁,逗她开心,护她安乐。这份爱,纯粹而又深沉。
沈溯见沈浔陷入沉思,微微一笑,又开口言道:“浔儿此刻心中思及的那个人,便是心仪浔儿的人,此人亦是,浔儿心仪已久却不自知的人。”
沈浔闻言一惊,有一种隐秘心事被当众揭穿的感觉,连着握住玉卮的手都轻轻一颤。她顿时双颊羞得通红,心头小鹿乱撞。沈浔醒悟,自己原是落了沈溯的套,沈溯表面上在说心仪一人当是如何,其实是在探自己的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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