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焉瞥了他一眼:“不这么做,难道让他回去在天子面前鼓弄唇舌,兴风作浪?”
“可是,如果他失踪了,两位兄长怎么办?天子震怒,会杀他们的。”
刘焉脸色闪过一丝不忍,低下头,沉思了片刻,长叹一声:“季玉啊,为父又不是猛虎,岂能食子?只是时局艰难,天下不安,为家族计,为父不得不如此。当初先帝昏愦,皇子轻佻,袁氏羽翼已成,为存刘氏,为父不得不冒天下之大不韪,选择有天子气的益州为根本,以作复国之准备。这些年,为父在益州杀戮甚重,结仇不浅,一朝去位,我父子还有立身之本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刘焉冷笑着,眼神讥讽:“龙是恶物,不伤人,则伤己,他们只知道天子如今战无不胜,却不知道他时日无多。你看看刘备,他刚刚悟命,就已经如此凶戾,可想天子那头龙会是如何的残暴。天子至今无子嗣,我看,他大概也支持不了多久了吧。攻打益州?除非他能飞过秦岭。”
刘璋苦着脸,愁容不减。
……
昆明池。
刘辩盘腿坐在一艘楼船上,静静的冥想沉思。宽大的船舱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他孤伶伶的一个人,既有些寂寞,又有些寥落。
可是他的耳中,却一点也不寂寞,在隔壁舱里的陆逊、曹丕,在下层甲板上的貂蝉、卞氏,还有四周侍卫的近卫郎,第一个人心跳声、呼吸声都在他的耳中,与拍打船底的水声交汇在一起,如同一首交响乐。
每一个人,都是一首独特的乐曲。第一个心跳,都是一个独特的音符。
远处,有脚步声响起,沿着厚实的甲板,向船舱走来,在隔壁停住了脚步。有一个较轻的脚步声响起,停了片刻,陆逊走了过来,站在舱门口,轻轻的敲响了舱门。
“陛下,程昱求见。”
“让他进来吧。”刘辩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搓了搓手,捂在眼睛上。
“唯!”陆逊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回去。时间不长,程昱走了进来,低着头,弯着腰,拱着手,毕恭毕敬。一进舱门,就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刘辩静静的看着,胸中杀意如潮。
程昱相貌堂堂,一派儒雅,可是谁能想到,这个儒雅的人居然会干出吃人肉的勾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过细想起来,并不是程昱一个人如此狠毒,三国时代,吃过人肉的不仅是程昱一个人。刘辩曾经听人说过,包括刘备在内,很多人都吃过人肉,只是一般不说而已。历史上在改朝换代之前,往往都会有大饥荒,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人是没什么道德仁义可言的,易子而食,析骨而炊是司空见惯的事。
刘辩相信,如果山东继续混战下去,这一幕迟早会变成现实,而程昱这种不怎么在乎仁义,更讲究实际的能人才有可能生存下去。杀了他,也会有其他人出现,说不定事情会变得更糟。说到底,他本人也下过屠鲜卑人全族的命令,站在人道主义的高度,他并不比程昱高尚多少。
在刘辩的逼视下,程昱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仿佛肩头压着一座沉重的大山上一样,让他抬不起头,几乎要趴伏在甲板上,汗如浆出。
“曹操的龙,是什么样子?”刘辩收回了目光,散去了对程昱的杀意。
“将军的龙,是一头长约四丈,身有鳞甲的猛兽……”程昱不敢怠慢,将曹操的龙细细的描述了一遍。
刘辩听完,啼笑皆非,这哪是龙,这分明是一头巨鳄啊。原来在汉人的心目中,鳄鱼也是龙?怪不得蔡琰说,很多巨兽都有可能称为龙,就像身高八尺的马称为龙马一样。
这么说来,贾诩那只老乌龟也是一头龙,龙生九子,其中有一个赑屃就长得像乌龟,喜欢负重,整天驼着一个大石碑。只不过汉代还没有这样的说法,所以也没人认为贾诩是龙。
“曹操是如何与龙立约的?”
“这个……臣不知。”程昱老老实实的说道:“这是郭祭酒的计划,臣未能参与,不知详情。”
刘辩眉头一挑,有些恼怒。郭嘉既然知道,那荀彧很可能也知道,他为什么不肯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他沉默了片刻:“有了龙,他还怕袁绍干什么?”
程昱苦笑道:“陛下,曹将军的龙虽然凶猛,却当不得千军万马。且龙只能在水中发威,一旦上了岸,就威力大减。彭城一战,见识了龙的威力之后,将军也是后悔不已。只是已经立约,他只能将错就错,极力控制而已。若陛下能给他一个悔过的机会,他愿意借陛下之威压制龙性,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刘辩无声的笑了。“他不是悔,他是怕吧。”刘辩拿起剖鲧吴刀,扔在程昱面前:“是不是?”
程昱沉默片刻,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陛下圣明。不过,与陛下的天威相比,屠龙之刀不过尔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