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
这时候铃声大作,雄厚洪亮,轻柔的呼唤像是受了刺激般发出凄厉的惨叫,仿佛在不停地求饶,深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叮铃——”
又是一声铃音,牢笼和惨叫统统消失,走廊恢复了原样,四周静悄悄的,走几步便看到了301室,厕所近在咫尺。
冷汗渗透了衣领,但神色清明不少,小盐巴觉得手中一重,一串铜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掌心内,定眼一看,正是白盼送的紫铜铃。
铜铃来了,白盼不在。
跟埋王嫂的时候一样,又出现幻觉了。
小盐巴疑云顿生。
刚才遇见的是什么?邪祟吗?
那巨大的牢笼,要是走进去,又会发生什么?
小盐巴回来,白盼已经醒了,瞧着还有些倦意,慵懒地倚在床头,浴衣有一半滑落肩头,漏出大片赤裸的胸膛。
看见他蹑手蹑脚地进门,跟做贼似的,便招了招手:“坐过来。”
“你……醒了呀……”
小盐巴结结巴巴地问道,眼睛时不时往胸口那一大片乱瞟,粉,粉红色的,其实白盼的嘴唇也是粉红色的哩,回想起出门前还偷亲过那里,他的脸偷偷烧起来,悄悄观察床上人的神色。
嗯,好像不知道的样子。
白盼等他坐近了,便抬起手轻轻用指腹摩挲着眼下那块柔软的皮肤,眸光微冷:“乌青发黑,中邪的征兆,果然被缠上了。”
小盐巴缩了缩脖子,有点痒,他三言两语把遇见的情形叙述了一遍,奇怪地问道:“我是被谁缠上了?老板娘是不是有问题?那个金丝笼是什么?”
白盼失笑:“你问题可真多啊。”
潜意识里,总觉得他像一本百科全书,什么都有,也什么都知道。小盐巴不好意思了:“那,那我下次一个一个提嘛……”
有点撒娇的意思,白盼听苏了,想把小孩抱在怀里揉,但他是很能克制的人,单纯顿了一下,一丝外露的情绪没有。
不动声色帮小孩除去了弥留不散的阴气,手按在脖子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我察觉出别墅内有怨气,这股怨气是否跟老板娘关还不好说,但人中邪以后看到的东西,绝不会存有善意,它们有自己的含义,要真踏进去,就是中了圈套,很难再活着出来了。”
“嗯……”小盐巴点了点头,当时自己被蛊惑,要不是铜铃声恰当好处地出现,估计要回不来了。
离死亡只差一步之遥呀。
白盼也察觉到了吧,不然铜铃不会及时出现,他也不会清醒。
怎么总给他拖后腿呀?小盐巴有点失落,怕眼前的银发美人嫌弃自己,后颈的手不轻不重按压传来的感觉又很舒服,两种情绪交替在一起,喉咙里不由自主像小猫般哼哼唧唧,哼哼两声便傻眼了。
他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白盼已经笑了,猛地靠近,戏谑地打量他:“舒服吗?”
幽深的眸子一下撞进了他的眼帘。
这话问得实在有歧义,像白盼对他做了什么过于亲密的事,才导致他发出这么害臊的声音。
小盐巴又热又晕,胡言乱语道:“你你你……在帮我驱邪吗……”
“当然不是。”白盼微讶,眼底划过狡黠:“怕你受阴气影响,促进血液循环而已,没想到这里是你的敏感地带,下次——”
他停顿了几秒,缓缓着说:“我会注意的。”
话音刚落,小盐巴热气冒头顶,像蒸发了似地挪进被褥,靠着枕头不动了,他不想让白盼把手移开,又觉得这样太奇怪了,跟故意调戏他一样。
白盼按了一会,发现小孩一抖一抖,根本睡不着觉,便收了逗他玩的心思,在他耳边轻声哄道:“睡吧。”
“嗯。”回应他的是小盐巴如蚊子般的轻哼,可爱极了。
关了灯,屋里再次陷入黑暗。
……
小盐巴睡得晚,却很早起来了。
白盼身上有股淡淡沐浴乳的香味,把他都熏迷糊了,还梦见自己陷在大片向日葵里,向日葵有生命般裹着他,一点一点亲他的脖子。
小盐巴心情挺好,丝毫没受昨晚金笼的影响,抱着一堆换洗乐滋滋地拿去浴室搓了,里面有白盼的,是他偷偷混进去的,刚开始还有点忐忑,时不时回头往床上看,见当事人不像马上会醒的样子,便眼疾手快地放进盆里,一溜烟钻进浴室,前后不过十秒。
白盼嗜睡,九点才醒,换衣服正大光明,完全不需要偷看,无奈小孩心虚,垂头盯着毛毯猛瞧,等做完心理建设,早就换好了。
别墅里没有早餐,要到外面吃才行。
小盐巴和白盼下楼,楼梯光线不好,昏昏暗暗没什么光,台阶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拿着笔,垂着头,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他就是程程吧。
小盐巴不免多瞅两眼。
这个年纪的皮肤普遍细腻光滑,小盐巴瞥了一眼,小男孩手臂的皮肤皱巴巴的,就像浮在海面的枯木,一扯就会裂开,难看得要命,他眼神有点木然,写答案的速度飞快,提起笔的瞬间,答案就出现脑中似的。
地上还摆了几本书,是高一的数学模拟卷,这么小的年纪做起高中作业来了,可见父母望子成才的心有多迫切。
从他身边走过,程程仿佛没有感觉到,良久,才木讷地抬起头,眼睛不看试卷,书写的动作却不停重复,像没有意识的机器人。
白盼也注意到了,蹙眉:“他——”
“程程!”老板娘尖锐的声音猛地盖过了白盼的,紧接着,又勾勒出慈祥和蔼的笑容,黄腊腊的牙齿露了出来,像一张狰狞的巨嘴张开了:“时间不早了,该去补课了。”
程程木然地起身,地上的练习卷也没捡,踩了过去,背上书包,直接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