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发出清澈的铃声。
李婷回神,脊背上的铁石瞬间裂成碎片,她如释重负,与此同时,手里出现一本卷轴。
“李大蛮,红十月,重男轻女,弃婴投河,生而不育,判,坠入石压地狱。”
“等等!”红十月怒目而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们生你养你,你不仅不心怀感激,反而想杀了我们?百事孝为先,你读过书,难道连老祖宗留下来的话都不记得了吗?你会遭报应的!”
李婷沉默了一会,才裂开嘴,嘻嘻笑道:“我已经死了,遭保应的,难道不是你们吗?”
红十月想不到李婷会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丝毫没有动容,便一边大骂,一边给丈夫使眼色。
李大蛮敏捷地往前一冲,企图夺走她手中的卷轴,骂道:“我们不奉陪了,你自己滚下那个什么石压地狱去吧!”
巴士“砰”地一下门户大开,李大蛮的动作很快,黑雾的动作更快,迅速将二人包裹起来,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卷入了无尽的黑夜之中。
过了会,李婷闭上眼睛,悠悠唱道:“孤坟守,陌路走,野鬼提灯,报上名头,恶肠愁,得怨报,凡间一走,人心难料。”
唱得并不好听,声音阴冷而怪异。
她是恶鬼,充满了仇恨和怨念,生前的种种再也无法束缚住她,只是这种伤害哪里能轻易忘记?在投胎之前,它将一直烙印进灵魂里,磨灭不去。
小盐巴终于明白,白盼看到那则孤儿院新闻时,为什么要否认了。
有那么一部分人,血浓于水的亲情给他们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深深的压力和痛楚。
“如果李婷不被李大蛮夫妇找到,会是怎么样的结局呢?”
“大概过着平凡且充满希望的生活,又或许考上一所重点大学,靠助学贷款度过四年,踏入社会后,事业成功,家庭美满,幸福地度过余生。”
可惜,没有如果。
车门关上,朝着下一层地狱开去。
透过车窗,对面行驶着一辆一摸一样的大巴,原本九人的头颅少了三个,它们整齐地在车道上滚动,骨碌碌——
孙莉莉的头颅掉了出来。
与此同时,灯光照射在女孩玲珑有致的身材上。
这次,轮到的是她。
孙莉莉的脸色蓦地惨白。
审判时,其余人员不得动弹,她虽无法出声,但窗户敞开的瞬间,却能清晰地看见外面的景象。
永无天日的黑暗,大片大片的荒野和颓然灰败的天空,狱吏是狰狞丑陋的小鬼,肆无忌惮鞭打着受刑的魂魄,它们皮开肉绽,尖叫痛嚎地打滚求饶,却换不来一丝怜悯。
她的头顶,渐渐浮现出深红色的血字——巧言令色者。
“我做错了什么?”孙莉莉质问道:“刘洪头家暴你,把你分尸,红十月抛弃你,亲手把你送给恶魔,李大蛮沉迷赌博,把你当作取钱的工具,而我跟你无冤无仇,什么都没做,就算平时有什么得罪你,也只是小打小闹,罪不致死,你有什么资格把我扔进地狱!”
——你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谁在说话?孙莉莉睁大了眼睛。
“叮——”清脆的铃声响起,她神情恍惚了一下,模模糊糊,陷入回忆之中。
……
她跟李婷一个初中。
李婷这个人,各个方面都很优秀,面容清秀,成绩优越,性格和善,人缘极好,老师喜欢,就连他也……
真嫉妒啊,这种情绪控制不住地往外渗出。
她坐在第五排靠窗的位置,李婷坐在第二排,第三排,是萧言哲的位置,班级里流传着他和李婷的绯闻。
只是绯闻而已,又没有真的在一起。孙莉莉自我安慰道。
每一次同学起哄,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渐渐的,萧言哲的眼神开始围着李婷打转,起哄的时候,嘴角会忍不住上扬,和她讨论试卷答案的表情最温柔。
——他们好像连放学都是一起回家。
每一桩,每一件,都刺得她心里闷痛。
萧言哲不会喜欢李婷吧?
意识到这点,孙莉莉害怕了,回过神来手心全是汗。
她家庭阔绰,父母宠着,体型娇小,同学让着,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什么时候没得到过?她不允许自己喜欢的东西被夺走。
——必须隔开他们。
“这道题我不会,你能教教我吗?”
“你的发夹真好看,在哪家店买的能带我看看吗?”
“我们好像同路诶?放学一起回家吧?”
孙莉莉有意无意地接近,一步步摸清了李婷的生活习惯,她的家境,她的缺点,种种。
……原来只是个没人要的孤儿啊,穷得连手机都买不起,这种人配得上萧言哲的喜欢吗?
原本两人讨论试卷变成了三人,放学回家的两人变成了三人,她和萧言哲接触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李婷再也没跟他独处过。
某一天,李婷被亲生父母找到了。
两个一贫如洗的穷酸货罢了,孙莉莉远远瞧过几回,没看清楚长相,但衣服上的油渍和老远就能听到的大嗓门让她印象深刻。
听说,这家的男人是某个村里有名的老赖,叫李大蛮,赌博成瘾,前几年把家里的积蓄全赔了个精光,夫妻二人卷了父母仅有的养老钱逃镇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