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深已过腰,河边淤泥厚,非相不敢再往前,便将灯笼挂在了一株芦苇之上,一手拉住一株粗壮的芦苇,另一手尽力伸向前,抓住木盆的边缘,将木盆拉到了身前来,往里一瞧,着实吓了一跳。只见盆里是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这白日里下了半天大雨,盆里积了小半盆水,小婴儿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泡在水中,衣物包被全都湿透了,虽说是夏夜里,水里温度怎么会高?婴儿被冻得小脸苍白,哭声微弱,随时就要背过气去了。
非相生怕木盆里还有什么重要的物件,不敢直接将婴儿抱走,只好将木盆里的水倒掉大半,涉着水将木盆拖到岸上,花九牛二虎之力抱进庙里。再次向神像告了罪,在庙堂角落里生起了个小火堆。将婴儿浸湿的衣衫襁褓脱下,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干净衣衫将婴儿裹上,那是个男婴,生得白白净净,肚脐眼还裹着纱布,上面有点点血迹,显然是出生没多久,胸前挂着块小银牌,上面刻了竹子和一个宁字。
非相端详了婴孩片刻,猜想着木盆的来历,按说婴儿佩戴“宁”字银牌,合该是宁邑来的,可宁邑在这应龙庙下游好十几里处,木盆岂有逆着水流往上游漂的道理?按理说这木盆该是从西边上游漂下来的,可非相是从那边过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那边好几十里都是荒地树林,不曾有人家?
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非相这才想起去看那木盆中余下的物事。从木盆里拿出几身湿透了的婴孩衣衫,盆底有个用油纸包裹着的小包,在水里泡了半天,早已渗进了水。非相心知里面定是什么重要的物事,便小心翼翼地就着烛火打开来,却见纸包中淌出来少量带着墨色的水,非相喊了声糟糕,赶紧取了那合该是记着生辰八字和名讳的红纸,展开来一看,果然已经被泡得模糊一片,一个字也没法辨认出来。
把红纸放在一旁,非相又去翻剩下的物事,油纸包里只剩下一个绢帛包裹着的小包了,掂着颇为压手,打开来,里面掉出来几锭小银锭。非相见绢帛上绣着些什么,遂抖开来细看,见是一方女子丝帕,角落里绣了翠绿的竹子,中间有字。
非相年纪大,眼神不太好了,把灯火拨亮了点,凑近去细看,丝帕上的字迹似是用炭条写上去的,虽被水泡过,却仍依稀可辩,上面写道“稚子何辜,忘善待之,无以为报,磕首再拜。”
“却是个被抛弃的孩子了,你的父母怎么忍心就将你放进河里了呢?”非相摸着婴孩稚嫩的脸蛋儿,只觉得心中无比喜乐,低声对他道:“老头我一生不曾婚配,也没有徒儿,眼看着这佛法便要断在我手里了,既然你我有缘,便传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