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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瞳仁中似乎极小心的隐藏着某种复杂的情绪,未及看清之时,便已被尽数隐去,喜怒哀乐,并无半分。
砚尘徒劳地眨着眼睛,想要捕捉那转瞬即逝的情感,却发觉自己头痛欲裂,就如同有人拿重锤一次又一次猛击头颅一般。
他用指节死死抵住太阳穴,挣扎着想要直起身子,掩唇不住咳嗽:
“我是不是……从悬崖上摔下去了?为何,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是你救了我?”
面前的男人定定地注视着他,似笑非笑,薄唇微启,轻轻吐出两个字:
“不错。”
砚尘喘着粗气眯起眼睛,眉心紧拧,又蓦地松开了:
“我是谁?你……你又是谁?”
还未等他说完,一道尖细的声音就插了进来,说话的人穿着朝服,手拿拂尘劈头盖脸扫来:
“大胆!天子面前,胆敢多话?还不快快跪下?”
“好了,他不过才刚刚苏醒。王青,退下。”
男人挥了挥手,端起茶碗呷了一口,唇角浮现出隐隐的笑意:
“你名叫砚尘,至于朕,乃是当今圣上。你被土匪追赶,坠落悬崖,奄奄一息,朕恰巧路过,命人施以援手,你便由此获救。”
“当今圣上?难怪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竟是这般……”
脑海中刀砍斧凿般的剧痛渐渐有了平息的趋势,砚尘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回想着,思绪却还是一片空白,唯有心底的黑洞却越来越大。
好像少了什么。
绝对忘掉了什么东西。
很重要,绝不可以遗忘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及待思索之时,无形中悬在头顶上的那把斧头立时坠了下来,一下一下直往眉心劈来,似乎要生生将大脑劈开。
砚尘抬手,重重的砸在床榻之上,手背攥得青筋暴起,死死咬着嘴唇,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溢出几声隐忍的闷哼。
“既想不起来,便不要再勉强自己了。假以时日,或许会慢慢恢复的,当然还是不要为妙。”
玄澈以手支颐,神色越发深沉,端起茶几上的羹汤,舀了一勺递到他的嘴边:
“你能获救,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砚尘没有容许自己再想下去,好不容易额角的剧痛有了减缓的趋势,松开按压住太阳穴的手,两手抱拳,颔首以示恭敬:
“谢陛下救命之恩,今后,砚尘听命陛下差遣,绝无二话。”
帝王点了点头,眼眸里掠过一丝晦暗的笑意,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
“这样便好。朕路过悬崖时,听闻村民道你武艺高强,不知你伤好之后,可愿作朕的影卫,日夜守卫朕?”
砚尘眸光一闪,努力忽视着心底那空落落的感觉,仍维持着抱拳的姿势,低低地道:
“遵命。”
自那之后,砚尘就成了玄澈的影卫。
他是紫禁城里武功最高强的影卫,是誓死孝忠的死士,更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玄澈并非皇后嫡子,乃一宠妃所生,先帝又驾崩的突然,因而朝堂之上,总有老臣质疑玄澈谋杀了自己的兄弟,篡改了先帝遗诏,不光不彩地登基。
名不正,言不顺,这也是玄澈心底最深处的心病,只要有人胆敢暗示这一点,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
砚尘作为玄澈的心腹,时常陪伴在他的左右,又何尝不知?
他感念陛下救命之恩,帮玄澈挡下了数不清多少次刺客的偷袭,接下无数九死一生的任务。
他视替玄澈排忧解难为己任,有的时候甚至不用他吩咐,就暗中出手,扫清君主身侧的障碍。
长久以来,守护玄澈已经成为了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无需任何人提醒,就好像……
他之前就一直是这么做的。
可是,有什么不对。
他似乎也曾守护过什么人,那个人不应该是玄澈。
沈念的到来,好像在无边无际的夜幕上撕开了一条小小的口子,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重见天日。
沈念……是故人吗?
那一袭白衣恍然浮现在了眼前,伴随着思绪的深入,砚尘太阳穴的隐痛又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便是坠崖之后的后遗症。
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阻碍砚尘想起来之前的事情,每当凝神思索之时,就会头痛欲裂。
那些曾经被捧在心间、如数家珍的回忆,如今都被层层沙土掩埋地底。
砚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坐在窗边,看着微微的月色下簌簌而落的飞雪,心绪却久久不能平静。
沈念单薄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抑制不住的想要知道,他现在正宿在何处?
用过膳没有?
可曾换上厚衣?
身上的那些伤,有没有被包扎起来?
疑问如同潮湿的土壤里纠缠的藤蔓,在雨后
', ' ')('破土而出。
砚尘坐不下去了,命侍女备了一桌膳食,又取了寝被、衣物并炭火、药材,让一小厮拿着,身着便衣悄悄出了府。
茅屋在紫禁城的最西边,一般是用来堆杂物的地方,一路上人烟稀少,反倒更显凄清。
砚尘心中颇多疑惑,如鲠在喉,加快脚力,不过一刻便到了目的地。
一溜茅屋屋檐上悬挂着冰锥子,在月色下隐隐闪着微光。
砚尘不知道沈念住在哪一间,便一间一间仔细谛听,不知走过了多少间,终于有细细的呻吟声从屋里传来,伴随着喘不上气的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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