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两百四十一 我心不改</h1>
沐扶苍的手指抚过刀鞘上凹凸不平的花纹,满意地叹口气,受困狄族两个多月后,她第一次生出点安稳的感觉。
她把碎玉收入怀中。跟在后面的长狄守卫眼神在沐扶苍衣襟上转了转,见只是一柄小刀,长狄王又下令任由沐扶苍拿取宝物,便不放在心上。
沐扶苍所要不多,除意外收回失落的匕首碎玉和魍玉手镯外,只拿走一盒小宝石和一些丝绢花线,用来给花束缝制出嫁衣饰。
花束终究在沐扶苍的串联下将成为长狄王的女人。她作为安难氏的女儿,安难与拓律宽互表诚意的证物,即使不是王妃,也会得到一个盛大的婚礼。
至于北狄公主到达长狄后,她的处境如何,全靠安难氏的表现了。
作为长狄赤狄结合后的第一桩喜事,人们热闹地张罗开来,冲淡战后紧张隔阂的氛围。曾经刀剑相向的男人尝试着饮酒交谈,女人们聚在一起清洗肉块捣碎盐巴茶叶,在忙碌的活计中关系渐渐拉进,开始窃窃私语。
“花束可真漂亮,比她姐姐要好看。”
“哎呦,那是真蟾大人对末琳太粗暴,你是没见过十年前的末琳。”
“那也比不了大雍来的女人!”
“奇怪,那个女人以前四处乱跑,现在怎么呆在帐篷里不出来了?”
沐扶苍确实安静守在帐篷里,膝盖上放置着缝制一半的嫁衣。她仔仔细细从盒子中挑选宝石放在衣料上比较,好像真的一心操劳花束婚礼。
娇娇捧着一盘新烤制的羊肉进入,沐扶苍吩咐道:“帘子就掀起来吧。”娇娇放下烤肉,依言把门帘束起,露出外面湛蓝的天空和远处的帐篷、侍卫。
冷风涌入,拂动沐扶苍的额发,她抬手将碎发掖在耳后,静静望着门前空地。
自从敲定花束婚事后,狄人事情增多,又觉得此事足以表明沐扶苍的态度,在长狄王的示意下放松了对她的管制,使沐扶苍终于有机会在帐篷外挂上暗号,示意钟一魏来前来见面。
但直到嫁衣都快做成,他们仍不曾出现,就好像狄地没有过这两个人一般。
这是一个可怕的信号。
元尔木整治政务很有一手,沐扶苍不怀疑他的能力,回到领地后一定会在短时间内清点各部族人数和财物,登记清楚。草原虽广,钟一和魏来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躲上个一年半载,但是,石子丢到大海里尚能溅起一点水花,他们的失踪却无声无息。
沐扶苍原本欲拿花束婚事为自己解围,趁机挑拨拓律宽与元真氏的关系,甚至直接出手暗算拓律宽,可惜,这也同样给了元尔木机会。
她的胜算不足五成。
“原本用来对付狄人的帮手,如今却变成指向我的利刃。”沐扶苍放下针线,拔出怀里的碎玉:“碎玉可以承纳我的幽冥气,我若猝然出手,完全能一刀刺杀拓律宽。”只是这样,她也将逃不出真呼和的报复。
“罢了,元尔木没有留给我太多时间,如果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那就以命换命吧!”就此放下一切,乖乖做拓律宽的宠物,或许她能在狄地活得长久一些……但,不可能的,不为了饱经狄军侵扰的衮州百姓,她也得为日后含冤的顾将军拼上一拼。
五日后,花束披上了鲜艳的嫁衣。
她已经不落泪了,面容苍白如纸,突兀地飘着一团胭脂红,裹在宽松嫁衣里的细小身躯直挺挺地立着。她不再是草原明媚的花朵,而是一截枯死的枝干。
拓律宽没有在意花束的表情,他含笑的眼睛牢牢钉在在人群里穿行的沐扶苍身上。
来参加长狄王与安难氏婚礼的客人,莫不是各部族重要的首领,他们很多人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大雍“妖女”,大笑着赞扬长狄王好本事,把个大美人俘虏到手。沐扶苍端着酒碗一个个回敬过去,一副“与丈夫手下打好关系”的架势。
走到元尔木跟前,娇娇注满酒碗端给元尔木,沐扶苍同样举起酒碗,口中却变了语气,冷冷道:“司主,好手段,我自愧不如。”聚在此处的人多少知道元尔木曾与沐扶苍斗智,闻言又是大笑。沐扶苍在笑声冷着一张脸,只有她知道,自己此时心脏跳得有多快。
喝下这碗酒,输赢分明。
两人的唇即将碰到酒碗上时,花束忽然道:“慢!司主,酒里有毒!”
她声音不大,却惊雷般震住在场众人,那林等安难氏愕然抬头,其余首领惊疑地来回打量两位女子,元尔木身边的族人先有反应,怒吼着扑向沐扶苍。事发突然,沐扶苍一扭身避开擒拿,碗中酒也晃出大半,污迹般溅在裙身。
拓律宽从座位上猛然站起,伸手掐住花束的脖颈,侍卫紧张地围拢在他身前,不知道是否应该劝阻长狄王。
元尔木将碗从嘴边移开,放到桌面上:“都住手,是否有人给我下毒,牵狗来试一试便知。”
沐扶苍道:“好,你既然说酒里有毒,我来喝。”就赌幽冥气能否再救她一命。
真蟾挡在元尔木面前,恶狠狠道:“别过来,你是想泼掉酒毁灭证据!”真呼和也离开拓律宽身边,朝沐扶苍走来。
沐扶苍停住动作,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笑容。
真氏很快抱来一只半大的白狗,将酒灌进狗嘴里,然后松开手。
白狗见许多人死死盯着自己,有些发慌,呜咽着匍伏在地。
一阵难熬的时间过后,除了沐扶苍依然带着奇异的表情,其他人大多松了口气,以为是女人乱吃飞醋,正要继续酒宴,白狗“嗷呜”地开始惨叫。
它四只爪子朝天乱扑,口中溢血,很快惨叫着气绝死亡。
除元尔木和沐扶苍立在原地,镇定地对视外,其余人皆大惊失色。沐扶苍轻轻拊掌,叹道:“好手段,自愧不如。”
她只是在自己的酒碗里下了些微毒,元尔木却神不知鬼不觉串通花束,并给自己的酒下了剧毒!
拓律宽松开手指,向花束阴狠道:“你怎么知道是她下的毒?”
花束困难地咳嗽几声,断断续续道:“我,我和她一个帐篷,撞见她半夜与人私会,就把那两个人抓住,问出这件事。他们,就在外面。”
拓律宽面沉似水,元尔木点头示意,真氏派人去叫守在外面的守卫带俘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