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热气熏得人昏昏欲睡,松香味与糕点的奶味混合在一起,让空气粘稠得快要凝固。
沐扶苍拈起香甜柔软的松子糕,送入口中。珍宝阁待客用的松子糕是用糯米粉压成,李敬鑫的松子糕则是牛乳凝固加入研磨细碎的松子,雪白柔滑,入口即化,好吃是好吃,但沐扶苍近来吃多了肉奶,含着奶糕,实在想念自己的烤红薯。
沐扶苍打个哈欠,困倦道:“宝刀么?我想刀不会是俗物,倘若用破铜烂铁哄赤狄王见他们,等拿到王面前立即露馅,王大怒,两家的合盟宣告作废,前功尽弃,甚至枉送性命,这是何苦来哉。但是,长狄使者说那是什么神器,我万万不能信的,刀枪棍棒皆是死物,做到极致也不过锋利强韧,不惧水火侵蚀罢了,要是会影响到活人,这哪里是武器,分明是成精的妖物。”
李敬鑫酒足饭饱,心事了结,半躺在皮毛堆成的靠垫上,用一种欣赏而且慈祥的眼神注视着“方姑娘”,像是老爷爷给乖孙女讲故事般缓缓说开:“姑娘,所谓宝刀,未必是长狄胡编出来的借口。我的伙计过来汇报我消息前,曾亲手接触过宝刀,他在拿起刀的瞬间便感觉身上多了一股额外的气力,而且随时间推移,气力越大。我这个伙计原本是好手……”
李敬鑫笑望了“方姑娘”一眼:“当然,和姑娘比,可能略输上半分,并非绝顶,但他拿着刀时,完全无人可敌,拳头厚的石板能一刀劈碎,像削苹果一样干脆,而且握刀时间越长,气力越大。”
李敬鑫没必要骗人,他言之凿凿,宝刀必定如使者描述般离奇,“方姑娘”听得精神,从垫子上爬起来,身体前倾,双眼发亮:“真的啊?!抱着刀睡上一宿,岂不是赶得上别人十年苦修?”
“可惜,他松开刀后,那股气力即便衰减,再等两三时辰,就恢复到原始力道。”
“方姑娘”遗憾道:“哦,就像那春药似的,只管一时。”
李敬鑫犹豫一下,又续道:“其实不止一时之功,伙计当晚做得一梦,梦见,”李敬鑫皱起眉头,眯起眼睛,搜肠刮肚地试图用恰当的雍语向方姑娘转述伙计的感受:“他在梦中清醒,看见帐篷里飘满五颜六色的光芒,有声音从他体内发出,似男似女,不是狄语不是雍语。他的耳朵没有听懂,可是身体懂了那声音的意思,不由自主地随着声音动作起来。随着动作,空中的光开始绕着他旋转,转着转着,甚至有些光飞进他的身体。”
方姑娘听得入神,索性跨过矮桌,坐到李敬鑫身旁,饶有兴趣地追问:“然后呢?那些光有什么用,他怎么知道这和宝刀有关系?”
“伙计第二天醒来——真正的醒来——发现那不属于自己的气力又出现了,感觉完全像昨天一样,只是气力也像上次,会逐渐消失,而且这次消失后,他感觉自己身体好像缺了一块东西似的。”
“如果伙计能得到刀,天天梦见五彩光芒,气力得到补充,也许他可以真正成为得道高……”李敬鑫轻轻扇了自己一嘴巴:“呸,成为武功第一!”
“得道什么?得道高人?”“方姑娘”敏锐抓住李敬鑫的口误:“我曾经遇见过几位神秘能人,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法术神奇,近于鬼神,难道宝刀和他们有关系?那可就不属于武功了!”
“嘘!”李敬鑫连忙止住方姑娘话头,压低声音:“哎呦,你是雍人,在你的国见过他们倒不算太稀奇,但是在草原,千万不要提,吓人!”
“方姑娘”摇着李敬鑫,撒娇道:“讲下去嘛,我不怕花妖狐魅,更不怕鬼故事。”
“赤红山脉听说过吧!里面居住着罪人的后裔。”
“我本姓巫马,巫马氏是狄族中最古老的氏族之一,而且兴盛至今。小时候我胆子大,不知天高地厚,想闯进赤红山脉冒险,半路被阿爸追回,给他打个半死。”李敬鑫有些怀念有些恐惧地追忆往事:“阿爸打完告诉我,在三百多年前,人是可以借用神力,使出种种非凡手段的,我想,他们就像你看见的那些神秘人一样吧。但是,在武烈女帝时,有人用神力犯下杵逆神灵的大罪,使神灵抛弃了人间,从此得道者逐渐凋零,只有一丁点天资出众的人能运用手段‘偷得’一些神力使用,而且还有诸多限制,不复百年前的风光。”
“女帝曾经销毁过史书,你们可能不知道往事,当他们做神仙崇拜,但我们巫马氏口口相传,一直保留着对他们的忌讳,此外,那个杵逆神灵的人,据说就是在赤红山脉与神抗争,他的后人被神封印在赤红山脉。我们误入赤红山脉的族人,经常遭遇不测,甚至尸骨无存。”
“你怀疑……”
“我以为,长狄获得的宝刀,就是当年他们的遗物!”
方姑娘拖长声音:“哦?那你为什么还敢接触那把‘被诅咒’的刀?”
李敬鑫搓搓手,脸上肥肉鼓起,把眼睛挤成一条弧线:“因为我不是跑你们大雍跑得勤吗,发现那些人活得还挺不错,没见谁遭受神罚,我就想,可能诅咒只发生在草原,要是再发现遗物,可以卖进大雍嘛!”
难怪李敬鑫忌讳神罚诅咒,还要和她讲这么多!方姑娘“扑哧”笑道:“能把一切做成生意,李老板不发财还有谁发财?可惜那刀是长狄送给赤狄王的,你我捞不到,等再发现下一把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