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茶汤在雨过天青的茶盏里晃出细小的金色波澜,八宝蝙蝠错金盘盛放的香瓜流出甜腻的汁水,柳珂一手斜支额头,用小银勺戳着果肉,厌恶地挑到地上。
太讨厌了,这种环境,这样简陋的用具,她要忍受到几时?
她不应该坐在这里,她生来就该拥有世界上最高贵的尊荣,最奢华的享受,而不是坐在民间的酒楼里——还不是酒楼最好的房间——吃些烂果子。
柳珂推开盘子,慢慢走到窗前,负手眺望远方。酒楼限于制度,楼层不高,她只不过看见对面房子的屋顶罢了。
柳珂微微颦眉,无论她心情如何恶劣,手段如何血腥,她的姿态都是优雅的,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更显高贵,比起随时失态,控制不了自己举止的柳璇才像一位美人,一个真正的柳府千金。
即使当清越被人掐着脖子撞开门丢进屋时,她也只不过是飞快略过一抹讶意,柔婉道:“阁下尊姓大名?可是我的侍女冲撞了您?”
男人摘下黑色斗笠,冲柳珂一声冷笑。
那张脸只有一双眼睛颇见俊美,其余部分本来平平无奇,但是他神情呆板滞涩到没有人色,从另一种角度上,倒也是种特别。
清越是去找那个与叛军联络的人谈判,要拒付他后面的酬劳。但是是那人没有履行条件,为她带来沐扶苍的鼻子,她拒绝付款何错之有?
再之前,黄纯奸污沐扶苍不得手,从珍宝阁跳窗逃跑后未有音信……但清越曾说过,黄纯不看为人,只论外表,实实在在一个美男子。
不是他们,还会有谁呢?
柳珂扫了男人几眼,在心里拼命搜索,确认自己从未与他相见。
最近收拾得不干净的目标,又有男人会为其出头……
柳珂温柔道:“原来公子是沐家的人。”
柳珂神色不变,手心却有些湿意。沐扶苍不是个蠢的,她几次下手未能成功,沐扶苍多少会产生怀疑,对她也起了杀心吧?可恨柳府派给她的侍卫实力不足,自己又一时大意,只带了丫鬟车夫来酒楼吃点心,现在给仇家堵在房间里竟是无人知道,无人护她。
出乎意料,当她说到沐家时,男子眼睛一眯,竟露出了比方才更强烈的杀气!
“沐扶苍,她的人?呵呵,我是,是将来杀死她的人!”
男子话音落定,眼睛猛张,蜡像一般的脸上扯出个诡异的笑容。清越身上一寒,手脚并用,远离男子,爬向柳珂,用嘶哑的嗓子吃力叫道:“小姐,他就是黄纯啊!”
柳珂吃了一惊,清越口中的美男子怎地是这副鬼样子?
柳珂表情变化很细微,但已落入黄纯的眼中,他凄厉大笑,匕首飞出,将清越的一只手钉在地板上,伴着她惨嚎声,瞪向柳珂,磨着牙阴狠道:“我是黄纯,变成这个样子,全拜你与沐扶苍那娘皮所赐!”
黄纯被沐扶苍报复了?那是黄纯学艺不精,办事不力,与她何干?柳珂不认为自己有错,但是黄纯明显迁怒于她,她不能出声辩驳激怒黄纯,又不能闭口不语承受怒火,正着急思索对策时,黄纯已猛然平静下来,木着一张蜡像脸:“你打算怎样补偿我?”
“这次的生意你没有做到,我本不该出钱,看在你我多次合作的份上,我与你双倍佣金。”黄纯不就是想要钱吗,她给!虽然现在她手里积蓄已然所剩无几,但和性命相比,钱算不上什么东西。
“哈,钱?”黄纯一步步贴近柳珂,柳珂汗毛倒立,脸上第一次露出不安:“黄公子……”
“你以为我是要钱的吗?错了,我只好色,我答应你去做那韩家姑娘,是因为我想嫖个太子妃试试,去奸沐扶苍,只因为她美得厉害,只要能睡到,我倒给你钱也行啊。”
黄纯伸手从柳珂的额头缓缓摸到她下巴:“几年不见,你倒长漂亮了,这皮肤,白白嫩嫩,配上柳府的身份,也能勉强睡上一睡。”
黄纯肮脏的爱好,配上他怪异的相貌,柳珂胃里一阵反酸,努力控制住身体往后倒退的欲望,小声道:“小女子蒲柳之质,不能入公子法眼,倒是有个姐姐,美貌冠京华,更在沐扶苍之上,又是柳家嫡女,身份高贵,她的名字想来爱花如黄公子,必然知道。我可以把……啊,把,她骗来,公子随意享用,真正是补偿您。”
黄纯把手收回来,舔舔嘴唇:“真大,京城女人一个个麻秆一样,难得你这么肥美的。”
清越瞋目裂眦忘了自己身上的疼痛,用另一只手要去推开黄纯:“畜生,你不要拿脏手碰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