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吹散了笼罩城里多日的血腥气,换成车马辘辘声日夜不绝。
商人,商人,重在商与人,沐扶苍和程万里十分通彻这个道理,在其他商户大族械斗争执时,他们早已乘着马车四处拜访,极力拉拢自己的势力,抢占了先手。
“毛铁正身份暴露,洪夫人身亡,原来商会盟的小半商户与程万里离心离德,这才是我们应该出现的时候。”沐扶苍仰倒在狭小的车厢里,摊平双臂尽力让自己躺得舒服些。
碧珠抱膝坐在一角,不解道:“自王仇死后,屠兽帮里称得上领头的人只有秦烽罢了,他有些能耐,但不是个担事的,拉拢到秦烽对我们大有好处,小姐为何拖到现在才去见他?”
“屠兽帮的人本身负深仇大恨,加上毛铁正多年的引诱,大部分人变得性情偏激,先前他们血气上头,一心打杀,我们贸然上前言谈他事,只怕反会招来怨恨。此时城里风波渐息,想来大家都冷静下来了,可以坐下来正正经经合作。”
“嗯……小姐,最近的事我勉强都瞧清楚了,只是奇怪小姐是怎么让程万里得知了咱们的行动,又借此在他拒不出手时反用金老板算计他?啊,到了。”
“我回去和你讲。”
“碧珠?”
碧珠跳下马车,却不动了,回头向马车的沐扶苍小声讲:“小姐,我看见城主府的马车了,就在秦家门口停着。”
沐扶苍掀起车帘,正和另一架马车里探头观察情况的人打个照面。
沐扶苍与程万里互相点头微笑,复又放下车帘,两架马车一左一右错身驶离。
秦烽忐忑不安地坐在郝大仁下方的椅子上。
“毛铁正”、王仇的接连死亡,屠兽帮的被利用,城中乱相……秦烽开始怀疑自己和屠兽帮为复仇所付出的一切努力是否值得,他们的存在好像是追逐凶兽影子的刀剑,唯一的作用只是让末云城变得更加纷乱。
秦烽有心拒绝郝城主,但郝大仁是城里他最不能得罪的人。
不提城主府侍卫与城中商户家丁相比,人数不算多,就是郝大仁本身这个“城主”之位都大有问题——大雍可从没设过城主这种官职。但是正如洪夫人身后有郝大仁一般,郝大仁背后的人物是郝大善,郝州牧,身为弟弟的他自然在小小的末云城里高高在上。
郝大仁没有等来秦烽的及时回复,不急不躁地踮起茶盏,抿了一口茶:“虽说新茶未上,但你这是起码两年前的陈茶了吧?”
秦烽干笑:“忙于寻贼,平时顾不上家务,并非有意懈怠城主,请城主见谅。”
郝大仁点点头,然后若有所思地盯着秦家宽广墙壁上细小的裂缝,秦烽的脸色开始变得难堪。
一个小男孩趴在窗沿外偷瞧郝大仁,站在郝大仁身边的侍卫看见,只招呼了半声,那孩子当即受惊,兔子似的撒腿儿跑了。
“这是令郎?有些瘦弱啊。”郝大仁瞥见个影儿,怜悯道。
秦烽忍无可忍,咬着后牙根站起来对郝大仁抱拳道:“原来城主来我家是为了看秦某笑话的!秦某治家不勤,心里愧疚,恕不能接待城主了!”
“你治家如何,关我何事啊?只是不知令尊令尊若在世,看见自己孙儿可怜至此,是何等滋味。”
提到离世的父母,秦烽怒火顿熄,想自己多年来杀人凶手未寻到,曾经富足的家境落魄到一杯待客的清茶都奉不出,不由得心灰意冷,呐呐无言。
郝大仁循循善诱道:“你却不是一事无成,屠兽帮自毛帮主、王仇死后,多少双眼睛望着你呢。”
秦烽领悟到郝大仁的意思,心里先是一动,继而怒拒:“大家皆是苦命人,为复仇聚在一起,我怎可为一己之私利用他们?”
“怎么是利用呢,难道你就不想找凶兽报仇吗?只是把这屠兽的同时做成你的事业罢了。活着的人,总是要给自己留条生路。”
秦烽意有所动,迟疑道:“我……可以吗?”
程万里自不必说,新起来的沐家小姐自屠兽帮大堂时的行为看来,也是个镇定聪慧的,比之洪夫人有过之无不及,秦烽没信心与他们相抗。
郝大仁后仰,靠在椅背,双手交叉握在肚皮上,慢吞吞道:“你是不行,但,有我在呢。”
郝大仁捷足先登,沐扶苍知道自己拉不到秦烽了,立即派人快去向下一个目标送去请帖,调转马头,直奔新的潜在势力。
“小姐,这家的陈老板有意思了,他倒先送请帖来了,和张、王两家一起宴请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