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珠姐姐?”翠榴小心地叫唤,她大约是沐家里除了早已知情的碧珠外唯一察觉到府中异常的人。
碧珠回过神,神色不定地打量着着翠榴,思考片刻后,下定了决心:“你随我来。”小姐不用翠榴必然有内情,但小姐也说过用人要大胆,在这个紧急时刻,翠榴能派上用场,她就没什么可挑剔的。
沐扶苍一般出行坐的是最简朴的一座马车,现在沐家被人监视,碧珠索性把家里定制出来后没露过面的豪华马车拉出来。
沐家的马车用的是素锦帘子,尽力抹去装饰后依然比一般人家马车华丽大气。翠榴局促道:“我和阿余坐在外面吧,就不上车了。”
“你上来!阿余,先跑快一点,去万宝银楼绕着走一圈,再到万宝布庄绕一圈,中间不用停,路上经过万宝店铺时驶慢一点就行了。”
对面翠榴说的奇怪人物还坐在酒坊假装休息,碧珠怕闹久了破绽越露越多,一把将翠榴拉上马车,放下所有的帘子,将马车内部遮起来,只露出一点小缝观察外界。
当马车快拐弯时,碧珠小声嘱咐道:“你向马车后面看看,有人跟踪吗?”
翠榴依言张望片刻,遗憾道:“我不常出门,真有不对也看不出来,只知道家门外那些人并没跟过来。”
“你等会继续观察万宝银楼周围的情况。”
翠榴不好意思地捻着衣带:“我,我不识字,也没来过银楼。”
碧珠这才恍然想起,识字的女人确实不是多数,像这些个下人,更是连自己名字都未必识得,自己能被主人家给予念书学习的机会,几乎是一种荣幸。
“罢了,等下快到地方了,我指给你看。”
万宝银楼很容易辨认,因为它本身就像一座精致的珠宝,朱漆碧瓦,彩绘绚丽,牌匾边缘亦镶嵌着金丝与檀木,没有太阳照射时也光彩夺目。
“这就是银楼呀。”翠榴羡慕地多看了几眼,强行转移开视线,履行自己的任务。
“有一个?可能是吧,他左边是胭脂水粉摊,右边是卖糖人的,他一个大男人站在那里能买什么。”
翠榴点出嫌疑,碧珠趴在她身边张望:“你说得对,他一个在那溜达来溜达去,始终处在能监视到万宝银楼来往人群的区域。”
“沐家出了什么事?珍珠丢了,紫山小辟离开了,小姐却消失不见,只让碧珠露面。”翠榴心里一堆疑问,却猜测不透,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到万宝布庄前时,她更加认真的观察情况。
“好像,并没有?”翠榴在布庄前倒看不出破绽。
“哼,怎么会没有?家里和银楼都被监视了,他们会放过布庄?”碧珠略微带上火气。
翠榴立即道歉道:“是我不对,没能认出来,等挑头回去时我再看看。”
“没有怪你,你做得很好了。”翠榴不是紫山那种接受过训练的,能凭自己的细心认出部分监视者已经非常出色了,换了碧珠自己,她可能现在还懵懂不知,四处求助寻找小姐呢,一下就将沐扶苍的处境暴露出来。
“现在我该做什么呢?肯定不能大张旗鼓的把小姐被劫持给抖出去,万一他们得到消息,赶在我们前面寻找到人就麻烦了。”碧珠踌躇间,忽然一物撞开窗帘,打在她身上。
“啊!”翠榴正扒着缝隙瞧呢,冷不错东西飞过来,吓得她小小一退一叫,赶快捂住嘴。
碧珠捡起来物,发现是一个包着东西的纸团,她心里一动,连忙展开,结果是一块糯米糕。
“纸上有字。”翠榴提示道。
纸上不知是拿什么颜料涂抹的字,痕迹尚新,很浅的土色,碧珠第一时间都没能留意到。
“我安,已知,外出不归。”笔锋疏朗骨气,碧珠识得,是自家小姐的字迹。
“刚刚是谁丢的纸团?”碧珠大喜过望,追问道。
“是旁边另一架马车的人丢来的,他们已经离开了。”
车上的人必定是沐扶苍无疑了,她平安脱身后发现了自己系的黄布条,选择暂时不回家。
碧珠才放下心里的石头,却听到翠榴补充道:“丢东西的人只露出一只手,我觉得像是男人的手。”
是小辟?昨晚发生了什么呢,小姐已经快达到目的了吧,她在明知有第三方插手的情况下要跟小辟一起做什么?碧珠顾忌才去,新的疑问又接踵而来。
“你放心,我这丫头挺聪明的,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沐扶苍拍拍手,将易容用的染料粉末拍下。她偶然遇见沐家暂时不用的马车,意识到车里是碧珠,连忙抓起小辟的工具,写了纸条,包着零食指挥小辟扔过去。
有沐扶苍这么个主人,小辟不会觉得碧珠会愚笨,他点点头,写到:“随我去找千指。”
“院子、布庄和银楼都有人监视,总共有九人,看来是发现我的失踪,意图找到我。”不然他们监管沐家的地盘意义何在?小辟歪打正着,意外帮了沐扶苍。
小辟也感慨道:“他们肯定也是昨晚动的手,幸好我心急,天刚黑就劫人,要是晚一点,没准就和你一起被他们堵到了。”
他们究竟是谁,意图何在?
小辟已经相信嫌犯是师兄或师父以前的仇人,沐扶苍因为收留了自己和紫山,被误会与他们是同伙。沐扶苍却不会这么想,她很清楚,这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要瞒住小辟,他是沐扶苍目前最大的助力。
小辟因为身份暴露,以前藏钱的地方不敢去,怕于捕头设有埋伏。幸好沐扶苍大手大脚惯了,钱袋荷包不但比别人的结实,还够大,里面的几锭银子足够两人日常开销。她拿钱雇佣了一架马车,扶着自己“爷爷“坐上去,顺着帘子缝监视监视者,好巧遇见了碧珠,直接一张纸条安抚了碧珠的心。
“没完了,你先随我去找千指。”小辟见监视者一时半会儿没有离开或和人接头的意思,不想浪费时间,要带着沐扶苍走。
“人手不够啊,要是我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就好了。”沐扶苍明白一直监视下去,总能跟踪他们找到主使,可惜现在耗不起时间的是她们。
马车又停到了杏花坊。
小辟磨磨蹭蹭等到马车走远了,朝过来的方向折回去,小声给沐扶苍解释:“我师父贪杯,杏花坊的珍酿好,他肯定在这附近有落脚的地方,好方便他喝酒昏睡。”
沐扶苍知道这点陪着小辟以杏花坊为中心搜寻一遍,确实发现了一户有问题的人家。
“一个老头独身居住?还经常看不到人影?千指的警惕性是随着身手一起丢了吗。”小辟抱怨着,抱着沐扶苍翻过围墙,闯进去。
小院子里空落落的,全是到小腿的杂草,房门上挂着锁,走进看,锁上落了一层灰,显然长时间没有人居住。
小辟扯动下锁,骂道:“老家伙,这么个破院子用上鲁班锁?!”他不想耗力气解锁,来到窗前想翻窗进去,结果千指在窗内设有铁丝,不闹出大动静是据不开的。小辟认命回到门口,开始摆弄锁头。
沐扶苍看小辟鼓着面颊解锁,手指飞快,几乎晃出残影,期待道:“他把院子外松內紧管得严实,里面大概有重要东西保存。”
小辟解到手酸,终于锁一声轻响,化作碎块落在地上,沐扶苍迫不及待跟着小辟走进小偷之王的屋子。
房间里只有床、桌子和高大的柜子,地上散落的全是大大小小的酒壶酒瓮,看得出千指确实嗜酒如命。
小辟摸过床:“他起码三个月不曾回来。”
“吱呀”,沐扶苍打开柜子,里面同样空荡,宽阔的空间里摆着一把匕首,几枚铜钱而已。
沐扶苍拿起匕首,沉甸甸的,拔出来看时,刀刃如雪,寒光逼人。
“这匕首叫裂冰,是名品,你可以留着保护自己用。”
不用等小辟讲解完,沐扶苍已经开开心心地将它收入怀中,随手还把铜钱一并拿走。
“铜板你都不放过?”小辟面部肌肉一抽:“你可是大富豪啊,万宝银楼的主人啊!”
“我们现在是流落在外,每个小钱都不能放过。而且偷了名偷的钱,感觉完全不一样,我现在感觉自己充满了对生活激情。”
看得出沐扶苍确实很兴奋,催促着小辟赶快带她去寻找下一个千指的藏身地点。
小辟一路上向她传授了观察人家的方法,沐扶苍头脑灵活,上手得很快,小辟满意道:“你不用和人天天争顾客了,来拜我为师吧,我带你偷遍天下!”
“好的,师父!等我学会了,就像你偷千指一样撬你家!”
“孽徒啊孽徒,门风不正,天理何在!”
“咦,咱们做贼也讲道理?”
沐扶苍明知道已经被人盯上,身陷危机,而且不仅要保护自己,还要蒙骗住众人,同时又记挂珠宝行竞争结果,她却嘻嘻哈哈,不露出一丝恐慌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