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野很不高兴,这股子不高兴里伴随着一股强烈的心慌。他被突然出现的徐煜影响了心情,太阳穴一抽抽的疼,心里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蠢蠢欲动着想钻出来,要告诉他一些事情。
游野按着购物车的把手,头疼心烦,一点想要逛街的欲望都没有了。
结账的时候,他又撞上了徐煜。这次他身边跟了一个女人,那女人看到他竟然瞪了眼,疯了一样冲过来要抓游野:“你怎么就不肯放过我们!他是我的!我的!”
女人的声音尖利刺耳,虽然有徐煜拉着,但他的脸还是被刮了一下,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更糟糕的是周围聚起来的围观群众,指指点点。女人嘴里疯了一样辱骂他,那些词汇相当难听,死变态,同性恋,恶心走后门的,男狐狸精。
徐煜脸色糟糕极了,不断拉着女人,游野捂着脸,连购物车都不要了。他感觉到有人掏出了手机在拍。
他还不想火,只能赶紧拨开人群往外走。女人的哭声,人群的议论,脸上的疼痛,游野埋头走着,像只过街老鼠一样逃离了那家超市。他逃回车上,将车里的镜子往下一打,看着自己脸,颧骨到嘴角一长条红痕。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最后将车开了出去。因为心情太糟糕了,游野满心想要回家,却在路上不小心追了尾,安全气囊都撞出来了。
他艰难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感觉身上倒没什么事,只是头越发疼,里面的血管一涨一涨地跳动着,压迫得厉害。
游野推开车门,捂着头看被他追尾的车。这是交通事故,对方已经报了警,在等交警过来。游野扶着车门,走了几步,本打算也给保险公司去一个电话,手机刚掏出来,视野却在一瞬间黑了,他昏了过去。
又是一场大梦,梦里到处都是刺鼻的味道。他被人头朝下按着,有人将一个尖锐的东西钉入了他的手心,他发了疯似地吼叫着,几乎无法被按住。
他被人抓着头发狠狠砸在地面,头晕眼花,一时间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视野全是红的,花的,他看不清。他好疼啊,谁来救救他。谁都好,救救他吧……
电话忙音的声音就像一道又一道的惊雷,劈在了他身上。他错了,他再也不敢了。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肯救他?
巨大的悲恸将他从那全是绝望的梦境中拖出,游野睁开眼,眼泪还不断往下掉。他身体颤抖着,想要将右手抬起来,但他抬不起,因为他的右手被人握住了。
他在医院,而季钦生在旁边握着他的手,正在轻声说着电话。
见他醒了,季钦生赶紧挂了电话凑过来,他愣住了。因为他看见了游野的眼睛,那里有无尽的眼泪在不断往下落,游野声音嘶哑,眼神空荡荡的,还有未曾散去了绝望。
他听见他说:“阿钦,我好疼啊。”
“救救我吧。”
第74章
季钦生一手攥着他,一手急切拍下床头铃。他以为游野追尾还有外伤,医生还未检查出来,不然游野怎么能够疼成这模样。
季钦生心慌地问哪里疼啊,他手按着游野的额头,拨开这人的头发,看游野泛红的眉眼,心都绞起来了。
下一秒,游野的手从他手里抽了出去,他看着游野从床上翻起,踉跄跑进了病房里的厕所。因为一系列动作太快了,根本来不及阻止,原本插在游野手背的针被粗暴地甩了出来,鲜红的血溅了几滴在雪白的床单上。
游野反锁了门,打开了马桶盖,汹涌的吐意让他撕心裂肺地干呕着。他左手死死攥着自己颤动的右手,那些肌肉和组织,每一寸都回想起来了。
往事桩桩件件,汹涌而来,不断挤入他的脑袋。原来梦不是梦,是现实,原来爱不是爱,是过去。他将手送到了自己面前,模糊的视野里,他看到了掌心那不自然的凹陷。
原来这才是真相。
他和他相遇在过去是真,他们爱过,甜蜜过,拥有过彼此……直到季钦生放弃了他。
游野扶着马桶无声地哭,他满脸狼狈,用手背去抹眼泪,反而将血抹到了脸上。他的过去和现在不断交织着,几乎要撕裂了他。他被呛了气管,更激烈地咳嗽起来。
在那被绑匪折磨的那一整天里,在季钦生说了不认识他后,那两个绑匪非常生气。他们把他衣服脱光,将他绑在了那个空无一人的废弃工厂里,然后离开了那里。他们想让他失血过多,又或者活活脱水而死。
无尽疼痛,失血过多的冰冷,对死亡的畏惧,一天,两天,白天升起,夜晚落下。他的伤口腐烂,有苍蝇落在他的身上,有老鼠撕咬他的伤口,仿佛已经将他当作一个死人。
疼痛不再是折磨他的东西,无尽的绝望才是,不被拯救的可怖将他彻底压垮。一切都是如此的昏暗,就像一段不愿回头看的灰色记忆,一场恐怖血腥的纪录片,他身心俱创。
他不知道他怎么被救,也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创伤应激,他甚至不记得他曾经去过法国。记忆被替代,回忆被更改。一切都是自我保护,而现在,为什么又让他想起来。
也许上天都不愿意看他再蠢下去,再次爱上不该爱的人。
游野扶着马桶,慢慢地站了起来。厕所门外季钦生已经急了,大力擂门,喊他名字,声音急切而又惊慌。
游野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拧开了水笼头,他将手放到水下安静地冲着。
门外医生和护士都来了,大家凑作一堆找钥匙。
正是兵荒马乱,厕所门被一下拉开了。游野脸色苍白又冷静地站在里面,拿纸巾轻轻压着手背上的伤:“我没事,刚刚就是有点想吐。”
他被安排着做了一整套身体检查,最确认有点轻微脑震荡,这应该就是他想吐的原因,医生嘱咐他好好休息,再吊一瓶水,差不多就能回去了。
游野安静地点头,小护士给他处理手上伤口时,还笑着致谢。英俊的眉眼把人小护士招得不轻,快活地嘱咐了几句,抱着托盘一步三回头地退出病房。
等病房安静下来,季钦生才将病床边的椅子拉开,轻轻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