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不算太大,缠缠绵绵,无声而来。
杨守文翻身从窗户跳了出去,菩提旋即趴下,不过那双带着幽光的眼睛,却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禅院内,空无一人。
气温在入夜之后再次下降,再加上绵绵细雨落下,杨守文立刻感受到一种莫名寒意。
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便如同一只灵猫般穿过禅院,躲到了堆放柴火的棚子下面。
“谁!”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暗中传来,紧跟着寒光一闪,似有兵器的冷芒。
杨守文二话不说,反手就按在刀把上。
没等他回答,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来,轻轻出了一口气,“兕子,你怎么还没睡?”
“阿爹?”
杨守文看清楚那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原来,躲在棚子里面的人,竟然是他老子杨承烈。
杨承烈拉着杨守文躲到了柴堆后,然后恶狠狠问道:“这大半夜的,你跑出来作甚?”
可没想到,杨承烈这一句话,却惹得杨守文噗嗤一声轻笑。
“阿爹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我做什么?”
“嘿嘿!”
杨守文故作神秘的一笑,让杨承烈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把短刀收好,轻声道:“你以为我真吃多了酒?哼,我告诉你,你老子我文采或许比不得那个家伙,可心眼不比他少。若不如此,当年你阿娘又怎会选择我?”
说着,杨承烈嘿嘿笑了两声,便扭过头,不再说话。
看着老爹的背影,杨守文的眼睛不自觉眯成了一条线。
谁说杨承烈是个粗人?
老爹别看平时咋咋呼呼,似乎没什么心眼似地,可实际上呢?
一个外来人,在昌平做了十年县尉,并且稳如泰山。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唐代的地域观念很强,甚至比后世的地域观念更加严重。可整个昌平县的人,似乎对杨承烈没有任何排斥,只这一点来说,就不是一个没有心眼的人能够做到。
杨承烈那一口几乎于本地人没有区别的昌平口音,绝不是什么语言天赋。
可以想象,在刚来昌平的时候,他怕是付出了不少的努力。也正是因为这样,昌平人才会像现在这样接受他吧。
嘴角微微一翘,杨守文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来:人生在世,全凭演技!
这句话用在杨承烈的身上绝对没有半点突兀,甚至连陈子昂这样的大牛也被杨承烈骗过。
看起来,以后还真不能小觑了自家老爹。
“阿爹!”
“嗯?”
“有件事我想问你。”
杨承烈躲在柴垛后面,目光却盯着禅院。
他轻声道:“兕子,有些事情到了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与你说。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就算你再怎么问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现在告诉你,等于是害了你。”
他头也不回的说道,停顿了一下之后,又轻声道:“好了,你问吧。”
杨守文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后才开口道:“阿爹,我只是想问,你怎么会来昌平?”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道我想来吗?”
杨承烈缩回身子,示意杨守文代他监视外面。
他在地上,用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来,然后道:“当初我本打算带你回老家弘农,可是你阿翁却不同意。他找了你叔公,正好族里凭余荫求来了一个县尉的职位。只是由于昌平远离京畿,我那族弟不愿意来,于是你阿翁就让我顶替出缺。
昌平苦寒,又地处偏荒,不过远离京畿,就算咱家的大仇人,也休想找到咱们……”
杨守文闻听,露出恍然之色。
杨承烈出身弘农杨氏,那可是关中豪门。
若论历史,恐怕不逊色五姓七宗,甚至还要久远。
远的不说,近的只说隋朝开国九老之一的杨素,就出身于弘农杨氏。而杨氏族人中,更不泛皇亲贵族。就比如杨素孙女,后来还嫁给了李渊,只是声名不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