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去到东宫时,里面就只剩下太子左右庶子和几位太子宾客在叙话,而东宫中的其他属官和太子妃本人,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她缓步走进东宫里,唤过太子左右庶子,预备吩咐他们一些话。
这些日子太平替李显执东宫事,在这些东宫属官们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威望。她吩咐下去的话,他们多半也是会听的。在她去洛阳的这段日子里,就只能靠他们替她安顿好一切事务。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太平走出东宫,又折回到高宗寝宫里,将太子印信交还给李显。
她交还印信时没有半分犹豫,李显却有些苦恼。他有些不安地接过印信,又追问道:“妹妹此去洛阳,要多长时间才能回来?”
太平估算了时间,答道:“少则三两月,多则四五月,总归是没个定期。”
李显长吁短叹:“若是我能替妹妹去洛阳就好了,唉……”
他这个长长的唉字,显得很是惆怅。
太平心中一动,又不动声色地笑道:“若是哥哥有什么难处,大可写信去同我说。若是有妹妹帮得上忙的,决计不敢推辞。”
李显眼前一亮,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一言为定?”
太平静静地望他片刻,亦笑道:“一言为定。”
李显神色松快了些,又千叮咛万嘱咐,让太平莫要忘了他这个哥哥。等太平终于从高宗寝宫出来时,已经是日落时分,武后的旨意也已经到了。
她摩挲着那一卷黄帛,心中翻来覆去地想着事情,眉尖微微拧了起来。
洛阳距离长安城有数百里之遥,就算是日夜兼程,也要小半个月才能赶到。再等她督造完行宫回长安,少说也要三四个月的时间。等到那时,长安城里恐怕已经变天了。
但武后这封旨意一下,她又非去洛阳不可。
太平沉吟片刻,指尖一下一下地轻叩着案面,目光渐渐变得幽深。
数日之后,太平公主偕同驸马一道,由长安城出发,前往东都洛阳。
洛阳处在长安城的东方,又是牡丹花遍地盛开的地方。等太平和薛绍来到洛阳时,已经是二月春寒料峭,牡丹芍药抽苞的时节。他们沿着洛阳官道一路走来,满目的春意盎然。
薛绍勒定了马,举目望着城门上的洛阳二字,眼神有些晦暗。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洛阳成,但他对这里却并不陌生。
因为在他做了无数次的那个噩梦里,洛阳二字就像狰狞的巨兽,将他吞噬得干干净净。冰冷的牢狱、狰狞的狱卒、猝然而至那一封旨意……“薛绍杖一百,赐死”……
他定了一下神,忽然听见太平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薛绍低头看去,恰好太平也仰起头来看他,眼中盈盈地带着一抹笑意。她抬起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柔声说道:“你今日有些不同寻常,可是长途跋涉的缘故?”
薛绍摇一摇头,将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按捺下去,温声说道:“大约是有些倦了。昨夜在驿馆中留夜值守,直到后半夜才睡过去。”
太平轻轻唔了一声,眼中隐隐多了些忧色:“你莫要仗着年轻,便胡乱折腾自己。”
薛绍收拢双臂,将她密密地圈在怀里,沉沉地说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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