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莞尔一笑,搁下杯盏,神情渐渐温和了些:“夫人言重了。我自然知道这些流言蜚语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子,也知道夫人是为了我好。但是夫人,眼下我已经有了对策,而且也已经十拿九稳。夫人的心意太平领了,只是这些市井无赖们,还请夫人放了罢。”
崔夫人闻言一怔,然后微微牵了一下嘴角:“原来公主早已有了对策。”
她笑得有些勉强,亦不十分畅快。
太平转头望她,语气愈发地温和:“夫人秉性聪颖,早在数日前便已经猜到长安城中将会流言四起,又怎会猜想不到,那些流言的源头,就和那张焦尾琴一样,本就是冲着我而来的?”
她站起身来,遥遥望着阁楼外纷飞的大雪,声音异常地平静:“既然本就是冲着我来的,那我就算是将长安城中的市井儿们一并下狱,恐怕也无济于事。”
她不自觉地弯了一下嘴角,又问道:“夫人以为呢?”
崔夫人心中一凛,又微微垂下头去,道:“公主所言甚是。”
她早知道太平公主不简单,却想不到公主的洞察力竟会这样强。只是如果公主不承她的情,那件事情恐怕有些难办……崔夫人正待再说些什么,忽然外间有小厮来报,说是琅琊王妃到了。
崔夫人望了太平一眼,吩咐道:“请王妃进来。”
不多时,琅琊王妃便被小厮引了进来。
琅琊王妃今日仍是一身的朝服,挽着高髻,面上也涂抹着极盛的容妆,似乎是刚刚见过什么贵人。她进到阁楼里之后,先是对太平执了半礼,然后转头望着崔夫人,面容微微有些愁苦。
崔夫人冲她点了一下头,然后垂首唤道:“公主。”
太平转过身来,微微笑道:“看来此事,是同嫂嫂有关了。”
她面上虽然是在笑着的,但袖中的手却不知不觉地掰住了阁楼的扶栏,指尖微微泛白。
崔夫人垂首说道:“公主聪慧。眼下确实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借公主的手去办成。今年圣人身边的二十四位千牛备身,统共就只剩下了十个名额。琅琊王府上的小郎,还有臣妇府上的三郎,一并都在今年的待选之列。只是……”
她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咬牙说道:“此事太悬。臣妇同王妃商议过后,便想着……想着若是能走公主的门路,便会多上几分胜算。公主素来得圣人和天后宠爱,若是得幸献言,当是……幸甚。”
太平微微颔首,眼中透着一抹幽深:“原来如此。”
原来是为了顺利选上千牛备身,才不辞辛苦地将她请了过来。又这般千方百计地,要替她消弭流言。崔夫人想要她承她的情,想必也是为了多几分胜算罢……
崔夫人咬一咬牙,又上前半步,垂首说道:“若是承蒙公主照拂,将此事顺利办成,臣妇同王妃定当谨记公主大恩,不敢或忘。”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而且字字诚恳,倒不像是作伪。
太平沉默许久,才缓缓点头,道:“此事我记下了。”
崔夫人神色一松,又同琅琊王妃一道,向太平深深施礼:“多谢公主。”
崔夫人了却一桩心事之后,言语间便松快了许多,非但要留着太平在府中用膳,还唤了几个府中少年过来,说是要请公主指点诗文。太平持着那些崔府少年郎们的功课,睁眼看了许久,才苦笑道:“夫人难为我了。这些小郎君们的才情,每一个都远胜于我。我实在是指点不来。”
她搁下那些诗文,又说道:“不过,若是我的驸马在此,或许尚能够指点一二。”
太平话音方落,便有一位崔府少年走上前来,恭谨地执礼问道:“听闻薛附马才情颇高,素有蓝田公子盛名,就算是在长安城中,亦不曾落过下风。我等仰慕驸马已久,却一直无缘得见。却不知今日,驸马可来了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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