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瞥她一眼,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太平跟随着东宫里过来的宫娥,慢慢地走回到东宫里去。眼下时间还早,她便顺势拣了一些奏章来看,还抽空见了几个小嗣王。这些小嗣王倒是比他们的父亲要安分多了,一个个乖乖巧巧地站在她跟前,丝毫不敢造次,想来应该是被王妃们教训过一回了。
太平暗想,或许日后的许多事情,都可以从王妃们身上去着手解决。
她琢磨了片刻的攻心之策,忽然感到眼前暗了下来。再抬眼看时,案前已经多了一个人。熠熠的烛火光芒下,他俯身.下来望她,五官深邃且俊朗,眉目间满是温柔之意。
“阿月。”他低声说道,“方才大哥来找过我了。”
太平支着颐,安安静静地恭候下文。
“大哥同我说了一些心里话。这些话显然是不合时宜,但是对于你我而言,却是很大的警醒。阿月,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后世的许多事情,你都逐一地经历过,对么?”他的声音低低的,如同往日一般温和,却平白生出了几分无奈之感。
太平轻轻嗯了一声,静候他的下文。
薛绍重重地叹息出声来,修长的指节拂过她的面容,目光显得有些凝重:“我知道你在改变许多事情,也记得你曾经说起过,这一世已经有很多事情,是和前世不大一样了。但是阿月,你要牢牢地记在心里,无论何时何地,都要量力而行。”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唇瓣,声音渐渐变得低沉:“有时候我全然看不透你心中所想,也全然追不上你的脚步。阿月,我知道你身上怀着许多秘密,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极少有人能威胁得到你。但是如果当真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告诉给我听。”他凝望着她的眼睛,一字字说道:“我陪着你。”
低沉的叹息声回荡在空旷大殿中,连烛火的光芒也略微显得昏暗起来。太平眨一眨眼,唇角弯出一个温柔的笑意来:“好。”
她知道薛绍的担忧,正如她前世对薛绍的担忧一样。
她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了。
薛绍含笑点一点头,抚着她的长发,低声说道:“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那一幅被他描摹了整整两年的海棠春睡图,终于完完整整地展现在了太平面前。太平惊叹地望着那幅画,指尖细细摩挲着那些精妙细小的纹路,许久都说不出话来。薛绍揽住她的腰,在她耳旁低低地问道:“喜欢么?”
她在那首情感肆意宣泄的诗上停留片刻,悄声说道:“我喜欢这个。”
薛绍在她身后低低唔了一声,轻吻着她雪白的后颈,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原来你喜欢我对你说情话?这可真是有些艰难,咳,艰难得很。”
太平叹息道:“正因为艰难,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
她回过身来望着薛绍,忽然踮起脚尖,在他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我很喜欢这幅画。任何你送给我的东西,我都很是喜欢。薛郎……”她凑到他的耳旁,有些狡黠地问道,“这是我初嫁给你那一日的情境么?薛郎,我竟不知你牢牢地记了这般久。”
那时她初嫁与薛绍为妇,又刚刚从前世那些昏暗的记忆里挣脱出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萎靡。
太平用额头抵着薛绍的额头,轻笑着说道:“你知道这幅画最珍贵的地方在哪里么?不是这首情感肆意且又缠绵悱恻的诗,而是这幅画。”
她笑盈盈地望着薛绍,轻声地说道:“我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早在那一日,你便已经……”
“这是我最为惊喜的事情。你晓得么,这是我最为惊喜的……”
她翻来覆去地说着那两句话,声音微微地有些颤抖。她竟然不知道,原来早在最开始的时候,薛绍便已经将她牢牢地记在了心里。这样一个从小眼高于顶目光刁钻甚至有些苛责的人……
“薛绍。”她低低地说道,“我很是欢喜。真的,很是欢喜。”
薛绍一动不动地抱着她,似乎是有些疑惑,又感觉到有些意外。她在他耳旁翻来覆去地说着一些话,破破碎碎地不成字句,还隐隐地有一些呜咽。他握住她的手,细细地亲吻着她的指尖,忽然听见她低声说道:“今天阿娘问我,还要不要留着驸马的称谓。”
太平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女子储君,第一位皇太女。虽然她依旧顶着一个镇国公主的名号,但始终是与平常公主不一样。至少她可以坦坦荡荡地被朝臣们称之为殿下,而其他公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