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轻轻落下一子,笑着说道:“阿胤自然是好的。母亲若是挂念,可将他抱到身边来看看。”
女皇挑了一下眉毛:“你舍得?”那孩子可是女儿拼了命生下来的宝贝疙瘩,别人动一根手指头她都要不快的。小外孙出世的那一天,女儿拼着满身的血污,抱着孩子呜呜地哭了,连薛绍都劝不住她。她记得女儿十五岁之后便没有再哭泣过,那一回似乎要将生平的泪都流尽了。
太平顿了一下,声音略微有些低:“我对不起那个孩子。”
他是她同薛绍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们唯一一个夭折了的孩子。
太平垂下眼睫,轻声说道:“阿胤生来体弱,我不敢将他假手于人,总归是要亲自照看着才能宽心。薛绍前些日子带人去安东都护府布防,我更是腾不出手来——”
她摇了摇头,有些自嘲地笑道:“还是等他再长大一些,我再由他自己去闹腾罢。”
女皇定定地看了太平半晌,才低低地叹息一声道:“你啊……”
“你总是有自己的主意,也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念头,有时候我甚至在怀疑,你是不是能看见一些旁人看不见的人和事,所以才总是做出这些奇奇怪怪的举动。要知道,你从未失过手。”
女皇望着年轻的储君,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从未失过手。”
储君殿下浅浅地笑了开来:“这样不好么?。”
女皇嗤笑一声,丢开手里的棋子,轻声说道:“多智近妖的孩子,从来都容易夭折。况且你已经算不上是妖,而是真真切切的一个妖孽——我听说你又异想天开了,要用火药去炸开黄河故道?”
储君殿下抬头望着屋梁,低低说道:“那只是一个想法而已。”
“你自己知道分寸就好。”女皇丢开棋子,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我乏了,不下了。”
太平笑着说了一声好,吩咐宫女收拾棋盒,慢慢地朝东宫走去。外间的落叶已经开始飘零,显然是快要入冬了。她低声吩咐宫女取来布防图,然后沿着长长的回廊,走回到宫里去。
“阿娘!”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扑上来,揪住她的衣角,眼泪汪汪地瞅着她。
“阿娘,我想要出宫去打马球。”小团子伸出一根嫩嫩尖尖的手指头,指着宫外说道。
太平微微一怔,然后笑着将他抱了起来:“阿娘不是嘱咐过你,要等阿耶从安东都护府回来,才能陪你去打马球么?怎么忘了?”
“阿娘说谎!”小团子捧着她的面颊,一字一字地说道,“阿耶每次回来都忙得脚不沾地,皇祖母还说要封他一个河西郡王,他哪里会得闲陪阿胤去打马球?阿娘,阿娘骗我哼!”
小团子扭过头,愤愤地扯着母亲肩膀上的繁复花纹泄愤。
太平心头一紧,轻声问道:“要封你阿耶……做王?”
“我、我偷偷听到的!”小团子顾盼神飞,忙不迭撇清自己的干系。
太平唔了一声,揪了一下他的鼻尖,然后抱着他慢慢地走回到东宫去。小团子被阿娘捏痛了,忙不迭用两只手捂着鼻子,嗯嗯地叫唤了半刻钟。等太平抱着他回到东宫里,早已经有宫女乳母们带着一排男孩子,齐齐地给太平见礼:“姑母万安。”
那些男孩子,都是宗正寺里挑选出来、送到东宫里养着的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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