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偏头看着窗外暗沉沉的雨夜,顾时南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敲门声打破了病房里的寂静。
李哲把买好的衣服和鞋子送进病房,目不斜视,出去的时候连关门都极其小心。
沈鸢还穿着湿衣服,即使开这空调,她也在发抖,衣服就放在她手边,她连看都不看。
顾时南最后还是没有撑住,先开口,“把湿衣服换了。”
沈鸢就像没听见似的,完全不理人。
顾时南失了耐心,沉着脸走过去把沈鸢摁在沙发上,直接开始扒她的衣服。
“你给我让开!”
“我就喜欢穿湿衣服你管得着吗?”
“顾时南你听见了没有,我让你让开,别脱我衣服……”
“闭嘴!”顾时南冷着脸训斥。
沈鸢就算再生气也顾及着顾时南的伤,很快就被顾时南里里外外扒了个干净。
胸口堵着的脾气无处宣泄,顾时南的动作并不算温柔。
顾时南捡起地上的毛衣套在女人头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从领口把她的脑袋找出来,再拎着两只白藕般的手臂塞进袖口,然后把人扔上病床,展开被褥盖在她身上。
每一个动作都在消耗他的耐心。
沈鸢被气昏了头,泪眼婆娑却又强撑着不肯掉一滴眼泪,眼眶泛红死死瞪着顾时南。
她长发凌乱散开,丝丝缕缕湿漉漉的粘在脸上,一双潮湿的眼睛红得不像话。
顾时南终究还是心软了。
“穿着湿衣服会感冒,你的生理期就最近这几天,着凉了到时候会不舒服,你不听话我才这样。”
沈鸢两只手手腕都是一圈明显的红痕。
“是不是弄疼你了?”顾时南坐在床边,握住女人上手,指腹轻缓摩挲,连说话的嗓音都放缓了,“抱歉,我一会儿去找医生开点药给你擦。”
沈鸢还是不说话,甩开男人的手,偏过头不看他。
顾时南强势把人揽进怀里,捡了手边的毛巾给她擦头发。
胸口传来轻重不一的推力,顾时南不仅没有放开,揽在女人腰上的手反而越收越紧。
“我差点就进了抢救室,现在还能抱你是命大,你还忍心气我?”
沈鸢抗拒这样的亲密,但却又没有办法推开顾时南,因为她不知道顾时南的病号服里面到底伤到什么程度,完全不敢真的用力。
“你活该,别什么都往我身上讹。”
顾时南眉头皱起,抬手把女人的脑袋从怀里挖出来,捏着她的脸蛋训斥,“你说这话良心痛不痛?”
沈鸢没有良心,沈鸢良心不痛。
“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没心情吵,你给我松开。”
顾时南在医院等了一下午等到沈鸢自投罗网,怎么可能不问清楚就把人放走。
“为什么?”
沈鸢淡淡的反问,“什么为什么?”
顾时南沉了脸,语气不善,“现在不收拾你是我脾气好,你给我好好说话。”
沈鸢轻飘飘的哼了一声,脑袋偏到一侧,显然是完全没把顾时南的话当回事。
这他妈什么态度?
顾时南冷笑,黑眸仿佛淬着冰。
“我一个晚上没给你打电话,你就给我玩消失,手机关机不见人影,还从家里搬走了。”
顾时南捡了手边的领带直接把沈鸢绑在床头,隔着毛衣,不会勒疼她。
“今天不说个一二三出来,就别想着出去。”
顾时南走到沙发上坐着,盯着沈鸢的目光阴测测的,五官冷漠,手指缓缓敲打着桌面,似是暴雨来领的前兆。
沈鸢从昨天晚上一直睡到今天傍晚连口水都没有喝,在被顾时南扔到床上之前就已经耗尽了力气,领带是死结,她一只手解不开。
“我为什么搬出去你心里没点数吗?”
顾时南眉宇间压着阴暗的戾气,语调淡冷,“我如果知道为什么早就已经开始哄你了,还会把你绑在医院?”
沈鸢一口气噎住。
这、这是什么套路?谁吵架的时候这样说话?
还让她怎么发脾气……
沈鸢不说话,顾时南同样的神色冷淡。
“哑巴了?”
沈鸢恍然惊醒。
迟早都要说清楚,舍不得有什么用。
越拖越可笑。
她的感情观很简单:喜欢就在一起,不爱就拉倒,可以试试,但绝对没有‘凑合着过吧’这么一说。
“我不知道你是车祸失忆了还是本来就不在乎,但我这个人心眼比针小,做不倒跟你一样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只是穷,不缺爱,用不着作践自己。”
作践?
确定关系之后顾时南就把人当祖宗供着,走到哪儿宠到哪儿,连身边的朋友都酸得牙疼,什么时候让她受过委屈?
顾时南周身的戾气越发浓烈,下颚弧线冰冷,一双深眸暗黑的可怕。
“把话说清楚。”
“应该把话说清楚的人是你,我跟你在一起不图你什么,你也别真的以为我是个傻子,我没把你当备胎,也绝对不会做你的备胎。”
沈鸢抬起头,坦坦荡荡的对上男人冰冷的目光。
“前天晚上你脱我衣服的时候,想的不是我吧?”
“那我想谁了?”
沈鸢弯唇轻笑,几分讥诮,几分自嘲。
“你想的是谁你自己知道。”
反正不是她沈鸢。
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雨声依旧,病房里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顾时南的呼吸都仿佛带着凉意,看不见的冰凌从他脚底一寸一寸往外扩延,几乎要把怔间病房冰冻,即使开着空调,温度也越来越低。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时南才压下胸腔里翻滚的戾气开始回想前天晚上那些头疼欲裂混沌模糊的瞬间。
七年前顾暮北车祸伤了腿,卧床两年多才能勉强站起来,从二楼卧室走到一楼客厅这么简单的事几乎都要耗尽他的力气,商界新贵渐渐成了大家茶余饭后唏嘘议论的消遣。
兄弟情断在车祸发生的那一晚,任何解释听在顾暮北耳里都成了虚假的辩解,嫌隙越来越大。
那之后,顾时南总会都会重复做着一个噩梦,越是挣扎就被困得越深。
前天上午十点,顾暮北被推进手术室,顾家人都在外面等着,等了五个小时,最后等到的是失望。
极致深入的缠绵都没能让顾时南忘记顾暮北看他的眼神,理所当然被困在了黑暗的噩梦里。
又是七年前的车祸场景,顾暮北开的宾利在三岔路口拐弯之后迎面撞上一辆大货车,然后,只剩虚无的黑暗。
顾暮北被压在车底,后座的林烟和顾时南伤的不重,但顾时南撞到了林烟,导致林烟右耳听力障碍,到现在都没能完全恢复。
噩梦惊醒的时候,刚好卡在车祸发生的瞬间,顾时南大脑浑浑噩噩甚至都没有清醒就把沈鸢压在身下,他需要沈鸢填满身体里虚空的空荡。
那一声无意识的低喃,是企图提醒梦里的林烟顾好自己不要管他,而不是把沈鸢当成了林烟的替身。
顾时南惊醒后问出那句‘是不是弄疼你了’的时候,就知道怀里的人是谁。
沈鸢是沈鸢,林烟是林烟。
顾时南从来都没有把这两个人混淆过。
沉默过后,顾时南站起身走到病床边,把柜子里的小说拿出来丢在沈鸢面前。
嗓音淡淡,已经没有太多可以分辨的情绪。
“我能相信你,你对我就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