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了宗族,不给自己家人留后路,也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
何家老二和婉柔公主不睦,但自身只是个纨绔子弟,除贪花好酒外于政事并不关心,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虽然不屑但也不觉其有大错。
何家老大耿直踏实,和家中闹翻,早早自请外放当了个小官,治理一方百姓,政绩斐然。
若何次辅自请致仕,皇帝陛下为朝中稳定,清算之时,或许会对何次辅两个儿子留手几分,何家老大或许只是贬谪,何家老二大概就撸职勒令其闭门思过。何家后辈若奋起,总有重新崛起一天。
可惜何次辅年老心软,不比当年。
何家之事只是顺口一说,余柏林虽说口口声声为李湘陵抢了他会元的风头而郁闷,到底只是说说而已,并未到心里去。他和李湘陵有一面之缘,又对李湘陵才华心智有些佩服,见他和何为安一同,有些担忧而已。
李湘陵心思玲珑,知他与封蔚有一面之缘之事最好不让别人知道,再加上殿试将临,他并未上门拜访。
不过若是真有难处,李湘陵也不会硬扛着,肯定会找封蔚帮忙,毕竟他曾送了封蔚那么大一份“礼”。
李湘陵既然未有书信前来,想来应是无事,余柏林便把这次偶遇抛在脑后了。
谁知李湘陵倒是无事,余柏林却遇上了麻烦。
一日有下仆驾着马车,拿着洪首辅的帖子来请。
封蔚正巧在家,盯着帖子看了半晌道:“还真是洪老头府上帖子,连字迹都一样。你去还是不去?不过首辅亲自相邀,你不去也得去吧。”
余柏林无奈道:“既然你都说这请帖字迹如首辅亲笔,我终于确定了。”
“要去?”
“请帖是假的。”
封蔚瞪圆眼睛:“什么?”
“首辅怎么会亲笔给我下帖子。”余柏林低头看着桌上请帖,“你见着的请帖是首辅亲笔所写,那是因为你是德王。就算首辅礼贤下士邀我前往,多是清客代笔,最多不过是子孙代笔,怎么可能亲笔相邀。”
封蔚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堂堂首辅,怎么可能对一贡生亲笔相邀,哪怕这贡生是会元也不可能。
就算是状元,也不可能。
他倒是想岔了。
“你一开始就怀疑了吧?不然不会借口沐浴更衣拖延。我还以为你忧心……”封蔚话说了一半便止住了。
余柏林道:“忧心父母之事?那是洪首辅同宗远亲,又不是洪首辅。我再心有怨愤,也不会牵累无辜。不过以旁人来看,洪首辅担忧我因父母之事与他对立,因此设计于我,倒也说得通。”
这倒是一箭双雕了。封蔚好奇道:“那你最先并不知晓这是洪首辅亲笔,为何会怀疑?”
“东风日暖问吹笙。”余柏林指着请帖其中一句道,“邀我前去赴宴前面一句。”
“这句诗怎么了?不是春暖花开之意吗?”封蔚疑惑。
余柏林撇了封蔚一眼,道:“多读书。‘东风日暖问吹笙’前面一句为‘二月二日江上行’,这都四月了。旁的人望文生义就罢了,洪首辅为文官之首,才华横溢,怎么出此纰漏。”
封蔚被余柏林鄙视了也丝毫不尴尬,他兴致勃勃道:“不只是谁想同时对付你和洪首辅,你要去吗?我跟在后面,引蛇出洞?”
余柏林摇头道:“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以你的身手,我再派几个人保护你,谁伤得了你。”封蔚却跃跃欲试,看来最近比较闲,“何况还有我跟着你呢。”
余柏林无奈道:“不怕敌人恶毒,只怕敌人恶毒且蠢。正常人大概会把我囚禁起来不让我参加殿试,再放出风声坏我名声而已。毕竟我两位老师在京城都是我的靠山,害了我姓名,闹大了想要追究,总会揪出背后之人。”
“但就怕对方不是正常人,直接让马车撞上人群或者掉下水,或者到时候直接跑出一堆人要和我同归于尽,我就算性命无碍,受伤也是难免。眼见殿试在即,我何必找这些麻烦。”
“你呀,总是心血来潮,都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三思而后行?”
封蔚一听就觉得要糟,肯定会被教训,忙道:“人还在外面等着呢,不去也要先把人解决了吧!”
说完,他自告奋勇,派人去请了金刀卫抓人。
门外那等余柏林上钩的人,正被好茶好点心的供着,都不知道自己已经露馅了。
余柏林找的借口正直的不像借口。
这个时代的文人虽然不像某个时代的文人那么爱打扮,但必要的仪容整洁还是要的。因此他们无论是上门还是邀请,都要提前下帖子,至少给人留下穿衣整理的时间。
像这种临时来的请帖,当天就要赴宴的,其实很不礼貌。因为你不知道人家当天是不是有事。
也就是首辅面子大,别的人巴结都来不及,不会想这些罢了。即使想了,因为首辅地位高,为了不得罪,普通人不敢得罪。
换句话说,若是家中势力不普通,也不会发生当天下请帖相邀之事。能做到首辅的人,都不蠢。
其实应该说,首辅就算要邀请任何人赴宴,都不会做出当天发请帖的事。只有急事才会。
来邀的人也就是接着首辅的势,觉得余柏林不敢拒绝而已。
而余柏林说要沐浴更衣,这是再正常不过。
沐浴更衣,烧水总要时间吧,洗澡总要时间吧,不洗头但擦擦头发也要时间吧,来邀的人还在优哉游哉的喝茶,突然从院门口闯进一群玄衣金刀的官兵,直接把还不在状态的一干人捆了。
那人还想吼一句“我们是首辅的人”,结果那官兵根本没给人家说话的机会,直接把人嘴堵了。
这时候余柏林才慢悠悠的走出来,对着为首之人拱手作揖道:“家中突然来了冒充首辅大人的贼子,劳烦刘大人了。”
刘溥笑眯眯道:“会元郎多礼了,居然有人胆大妄为,冒充首辅下人,暗害会元郎,此时我金刀卫自然会如实禀报皇上,会元郎请安心备考。”
“谢刘大人。”余柏林再次躬身道。
刘溥凑近,小声道:“真要谢我,能不能跟王爷说一声,让他把我那一百两银子还来?”
余柏林嘴角抽了抽,这都快两年了吧,封蔚还没还银子?
屋里的封蔚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