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弗大约也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如此。”
“四嫂,有什么问题么?”
阮弗道,“没什么,只是问问罢了。”
玉无痕嗤笑了一声道,“当年那位闻小姐在路上遇到匪徒的事情,其实也不过是闻府内部的宅院之争罢了,不然那好好的路上,毕竟在永嘉城之外,谁不要命了来这儿做什么匪徒。”
阮弗在马车里听着,倒也不说什么,宅院之中的争斗,十家九户免不了,尤其是在这永嘉城中。
玉无玦道,“那也是老六的事儿,咱们且别去管他。”
阮弗自然不会去管玉无凡的事情,只是多问了一些罢了,自然也是点头。
玉无玦这才满意地勾唇。
外边的玉无痕听着马车里的动静,有些百无聊赖地哼了一声,他就知道,四嫂哪里会给自己讨什么理儿!他便也不再多问,过了一条巷子,人影一闪,马车外边便没有了他的影子,马车一路慢悠悠回到了晋王府。
不过才刚刚回到晋王府,阮弗一路上还在想着事情,玉无玦倒是默默跟在她身边,两人才刚刚进了房,阮弗只听得啪嗒一声关门的声音,她被这突然的声音从思绪中拉回来,转过头来,“你……”
大白日的关什么门这句话还没有说出来,玉无玦却已经从背后环住了阮弗,阮弗一个激灵,“无玦……”
玉无玦低声在她耳边问道,“陈修齐和元徽真的有你说的那么资质非凡,他日必有大成么?”
阮弗只觉得头皮发麻,可他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问得虽然是这种拈酸吃醋的问题,但语气却如同耳鬓厮磨一般,如夜间他在她耳边呢喃一般,他握住自她的七寸,她哪里受得了,小动作地避开,也不管自己原先说过的话了,道,“没有的事情,我说的不过是客套话,你还听不出来么?”
“是么?”玉无玦轻问道,却突然俯身含住阮弗的耳垂,一边含糊道,“元徽那人,当年你在招贤馆才见了他一面,现在都还记得!”
这醋都吃到八百年前了!
阮弗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又耐不住他对自己耳垂的折磨,软了大半的身子却还是怒道,“玉无玦!”
玉无玦才不管她色厉内荏的怒气,放过她的耳垂,却眷恋上了她扬起头的时候露出的白皙脖子,“阮儿,我不高兴了!”
这委屈的语气,阮弗还没有从他随意的转变之中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抱起,往床榻而去,转瞬之间她便被玉无玦压在了床上,“玉无玦,现在是白天!”
“白天也无妨。”玉无玦唇角轻扬,细细密密的吻却已经落在阮弗的脸颊上,一边道,“阮儿心里,只能觉得我好,夸了别人,为夫心里会很难过的……”
他说着,便又微微抬起头,正正看着阮弗,道,“就算为夫现在不是最好的,日后也必定是最好的……”
阮弗从他漆黑的双眸中,却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自己,好似藏在了他的心底,被他专注而郑重地呵护着。
她知道,玉无玦心里始终还有一些隐藏的别扭,那样的别扭,来自于过去发生的许多事情的形成的影响,他少年失母,自己拼杀过来,手中不知沾惹了多少白骨,他算无遗策,深谋远虑,心思不知比常人多了多少窍,加上皇后的事情虽是过去了,却始终被他压在心底,藏着一分散不去的自责和愧疚,即便这世上那么多人都在仰望晋王殿下,但玉无玦内心深处,却时刻清醒和明白,外人所说的那个清风朗月、温润如玉、朗朗如日月入怀的晋王殿下,并不是真实的自己,就像他脱去了少年的不羁与稚气之后,永远留给世人这般温润俊雅的外壳,而实际上,他并不是。
可阮弗并不知道,玉无玦明白自己的不择手段,比起那些阮弗欣赏的真正的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为盛世开太平的读书人,多了太多心思,芝兰玉树只在其外,真正的内里,却是芝兰腐败之后碾入尘土的模样。而在他看来,阮弗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好到他即便给了她一个统一的中原,四海升平的盛世,仍然觉得不够,也不足以匹配。
以致于,阮弗每一次对多元徽或者陈修齐甚至林墨这样的人多一分夸耀,他便入了自己的心魔,却又小心翼翼,不能让她发现,害怕一旦发现,阮儿便会知道更多自己的不好。
轻轻叹了一口气,阮弗看他沉如远山一般的双眸,轻轻抬头,轻柔的唇瓣印在了玉无玦倒映着自己的眼眸上。
她唇角微微勾起,看着他眸中的那个自己,道,“无玦,对我来说,你才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别的人,再好,也是别人,不是你,也不是你的好。”
她在告诉他,她喜欢的那个人,爱的那个人,就是这个叫做玉无玦的男人,不管他在世人眼中如何,也不管她曾经经历过什么。
玉无玦眼眸陡然增量,好似一个孩子得到了莫大的奖励一般。
“阮儿……”他有些痴迷的唤她。
阮弗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轻声笑道,“所以,晋王殿下,日后可以不要妄自菲薄,这般吃醋了么?”
哪知玉无玦听见这话,却脸色一僵,看着阮弗脸上的吟吟笑意,俯身缠住了这张让他又爱又恨的嘴儿,而一旁的床帏已经被他腾出一只手放下。
青天白日的,紧闭的房中竟渐渐响起了喘息的声音。
盼夏原本是跟在后边的,这会儿却听到了房中传来的声音,也不禁红了脸,挥挥手让外边的丫鬟都远离主屋一些,也径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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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后,草原使节进京。
靳云等原本护送夏侯殊回西越的人转到北方,迎接使节,但进入永嘉之后,军队被安置在了城外,只有一小支百人护送的队伍,以及草原使节一队浩浩荡荡的队伍。
阮弗和玉无玦奉诏前来接待草原使节,远远便见百余人的队伍朝着永嘉而来了,队伍的背后,扬起大道上的尘土,玉无玦穿戴了亲王的朝服,阮弗倒是没有穿戴晋王妃的那繁复的朝服,但是,看上去,却是极具标志的阮同知的天青色玉兰锦袍,看起来也郑重了许多。
草原使节的队伍之中有马车,但是,远远看过去,最醒目的还是队伍中间一道嫣红的身影,那身影,让人不禁想起了草原上最是艳丽的花,想起那莽莽苍原上,暗夜之下熊熊燃起的篝火,正是如今酋长部落中,极具声望的落霞公主。
阮弗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待一行人到来了之后,才与玉无玦对视一眼,两人迎上去前去,而那位落霞公主,早早便看见了几人,在玉无玦和阮弗刚刚迎上去的时候,已经腿儿一蹬,利落的翻身下马,不顾身后众人,走上前来。
阮弗见此,挑了挑眉,微微一笑,“落霞公主。”
草原的女子,长相原本多高挑一些,肤色也不像中原人那般白皙,但是落霞公主虽是身材高挑,但肤色却是透着一股与草原大多数女子不太一样的白皙,长长的头发,编成了许多个辫子自头上垂落下来,她看起来也不过是双十年华,额前挂着一颗明珠,发上挂坠着许多极具草原地域特色的首饰,双眸明亮,神采飞扬,隐隐约约可见一股草原儿女的大气与豪迈。
自打看清阮弗之后,她便一直在打量这位早就在中原大动,名号已经传到了草原的当世奇女子,这会儿,人也毫不避讳地打量着阮弗,带着一些赞赏,也带着一些不曾掩饰的疑惑。
而阮弗微微一笑,眸色沉静地看着她,落霞公主这才行了一个草原的见面礼,笑道,“你就是晋王妃,天下名士孟长清,辰国御书房同知阮弗?”
她好像看不见旁边的玉无玦一般,只看了一眼,也不行礼不打招呼,就这么看着阮弗。
玉无玦到不觉得如何,视线一直放在阮弗的身上,阮弗微微扬唇道,“正是我,公主便是那位一举将酋长部落收服于手,结束草原百年纷乱的草原明珠?”
落霞公主听着,爽然一笑道,“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礼尚往来,你这么跟我打招呼,是我理解的礼尚往来么?”
阮弗一笑,“公主觉得是,大概便是了。”
落下公主却笑道,“你们中原人说话,难道都是这样不清不楚的么?旁的人,我必定不喜欢,不过你说来,我不反感。”
阮弗眨眨眼,道,“那我应当多谢公主大度。”
“谢什么,本公主不敢说本公主是草原上厉害的人,但是,你却是你们中原女子中最厉害的人,能与你相识,是我的荣幸。”
“能与公主这样的人物相识,也是我的荣幸。”阮弗道。
“你与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公主却与我想象中的相差无多。”
“哦?”
“豪爽利落,顾盼神飞,巾帼之色。”
“虽然我听不太明白第三个词,不过我知道你在夸奖我,我喜欢。”
玉无玦的视线终于转移到落霞公主的身上,眉头微微皱起,“请公主先入城吧。”
落霞公主对于危险的感知很是敏锐,玉无玦的话虽然很正常,不过却明显感觉到了话语里边的疏离,不过阮弗还是很客气友好地样子,她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有些莫名其妙。
落霞公主身后的人也纷纷上前来,与玉无玦和阮弗行礼,玉无玦只点了点头,阮弗道,“驿站已经为草原使节安排好了,还请公主一行与我一道入城。”
落霞公主点头,“好,多谢了,本次国访,本公主还有多了解你们中原,晋王妃既然说有幸结识我这个朋友,可要带本公主这个朋友游一遍中原强国的盛京景象才行。”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