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在毫无证据的前提下,如此臆断,恐怕也不是阮同知的风格。”冷崖道。
阮弗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一时之间,冷崖倒是不知道阮弗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虽然眼前的少女年龄是很小,可是,冷崖却自认为自己看不太明白阮弗。
阮弗只道,“多谢冷先生今日提醒。”
冷崖抿了抿唇,抬起茶杯,示意阮弗不必客气。
直到冷崖离开之后,招贤馆一楼大堂里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阮弗独自在厢房里坐了一会儿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只是,才刚刚走出了招贤馆,便见前方迎来两人宫人内侍,见到阮弗,眼前一亮,“阮同知果然在招贤馆。”
“公公有事?”阮弗上前道。
“阮同知,陛下召见,快随我等进宫。”
阮弗听此,皱了皱眉,“有劳公公,我即刻进宫。”
阮弗进入御书房的时候,玉无玦已经在御书房待见了,元昌帝的神色看起来并不很好,阮弗刚要上前见礼,便听见元昌帝道,“不必行礼了,你先看看这个。”
说罢,安成已经将一张折子拿到了阮弗跟前,阮弗凝眸,与玉无玦对视了一眼,在玉无玦稍微有些凝重的眸中打开了折子,看完也不禁皱了皱眉。
这折子是阮嵩着人带回来的,从那一日阮嵩离开永嘉去了嘉州之后,如今已经是第五日,但是从折子上却看到,钦差被暗害,阮嵩与高礼已经遇上不止一次刺杀,甚至这最后一次,阮嵩还不慎受伤了,若不是护卫拼死相互,只怕还要更为严重,而高礼受伤更为严重,如今已经卧病在床,阮嵩带回来的折子除了讲述了自己这几日在嘉州的调查结果之外,便是禀告元昌帝将高礼送回永嘉养护。
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消息,最重要的是,嘉州一带的银监负责人,全部在他们前去查询的时候被人杀害了,只剩下一个惶恐不安的银监空壳,而其余的并不能问出太多的消息。
看完折子之后,阮弗也沉默了。
元昌帝看向两人,“你们怎么看?”
玉无玦淡淡道,“自然是想要杀人灭口,断了嘉州假币查询的线索。”顿了顿,玉无玦有些语气不明地道,“嘉州假币一案目前流通只在嘉州,并没有大规模用在其余的州府中,我倒是有一个怀疑。”
元昌帝眯眼,显然朝廷钦差被刺杀,已经触犯了朝廷的威严,见玉无玦如此说,只道,“说说看。”
玉无玦道,“嘉州背靠深山岭地,矿料丰厚,开采私矿之事虽然没有上报朝中却未必说明没有,照如今假币只流通嘉州,但是却将银监全部杀死,难道不是多此一举?”
阮弗听罢,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展开,“王爷的意思是,假币在嘉州流通或许只是一个幌子,假币之事出现的时候,按照惯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只会放在假币从嘉州流通出来以及谁是最后的主谋,谁又将获得真币的利益,但却忽略了假币根本没有从嘉州流出去这个事实。”
她恍然大悟,自打知道这件事之后,似乎也极少在这一方面关注,如今听到玉无玦如此说,反倒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
玉无玦看她豁然之后又瞬间变得郑重的眉眼,眸中也温和了一些,点了点头。
阮弗确实继续道,“假币只在嘉州,即便有往外流通,却也是商贸往来引起的,根本涉及不到银监,如此银监被害,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元昌帝听到两人如此说,也大致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如此更是皱了皱眉,“既然如此,你们还有什么想法?”
玉无玦幽幽抬眼看了一眼位上的元昌帝,语气有些闲散,“如今不过是一个猜想罢了,究竟如何,还要等六弟和三哥带回来的消息,不过,钦差遇刺这件事……”
元昌帝语气稍沉,“朕会派兵,前往嘉州保护钦差。”
玉无玦点了点头,心中却也明白这保护绝非仅仅是保护而已。
似乎是稍微解决了这么一件事,元昌帝看向阮弗,“招贤馆情况如何?”
阮弗道,“学子对此事的关注并不大,毕竟钱币造假的案子时有发生,何况嘉州远在千里,如今造成的影响并不大,所以并没有形成言论之说。”
元昌帝点了点头,似乎也觉得情况尚在意料之中。
不过,既然来了御书房,经过这几日对假币一事的思考,阮弗心中倒是有了一些想法,元昌帝看她面上的表情,挑眉道,“有什么要与朕说的。”
元昌帝都已经主动开口了,阮弗顿了顿,只好道,“关于辰国铸造钱币之事,阮弗有一想法。”
“哦?”元昌帝似乎来了兴趣。“说说看。”
阮弗道,“假币铸造是历朝历代禁令不绝的事情,却也从未消失过,但经过嘉州假币之象之后,阮弗觉得,陛下或可借机一统辰国货币规制。”
她刚刚说完,便见元昌帝皱了皱眉头,站在一旁的玉无玦也不禁挑了挑眉头,接口道,“如今辰国铜币并不统一,前朝大魏钱币依旧存在并流通民间,前朝钱币寸半宽,辰国钱币寸宽,但私造者为盈利,民间却常常有人剪钱重熔再造伪币。”
阮弗点头,“正是王爷所言的这个道理,陛下以为如何。”
元昌帝似乎只是沉吟了一番,对阮弗道,“不错,的确也要处理这个问题了,回头,朕会与吏部那边说说这件事,到时候,你也过来说说你的想法。”
“……是。”阮弗一愣,只好点头应是。这御书房同知,都快把相权给揽遍了。
不过玉无玦却是不乐意了,皱了皱眉,“改造钱币一事有吏部在便可,决策分职与她何关,御书房同知的职责何时的权限大止于此。”
听到玉无玦如此为阮弗说话,元昌帝就气不打一处来,自打阮弗被授予了一个御书房同知之后,只要他吩咐阮弗多做一些什么事儿,他就不满意。
他日理万机,也不见得这儿子什么时候说过让他好好休息的话啊。
所以,听到玉无玦这么说,元昌帝语气不满地道,“什么叫御书房同知,便是替朕处理进了御书房的事情,统一货币之事既是进了御书房的事儿,她怎能不来?”
末了,元昌帝又道,语气似乎带着什么期待一般,“你若是来为朕分忧,朕何至于此。”
玉无玦声音没有什么情绪,“父皇龙虎健在。”
听到玉无玦这么说,元昌帝恨不得将桌上的砚盘往他砸过去,虽然听到儿子说自己龙虎健在该是很高兴,可这小子就是摆明了不想来帮自己。
大事小事与他商量没有问题,可他就是不愿意与自己在同一长处。
眼见元昌帝神色不好,盯着玉无玦眼神凌厉的样子,阮弗只好开口道,“陛下息怒,太医有言陛下近来还需修养。”
元昌帝瞥眼看了一眼阮弗,呵了一声,好像刚刚上来了的脾气就这么突然消失了一般,“也对。既然你今日来了,近日也无事,这御书房中的折子便你来看看,决策不行的再留给朕。”
说罢,元昌帝直接对安成道,“安成,将折子拿去偏厅。”
阮弗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意外,连应下都还没有,玉无玦听此,直接扯过阮弗的手腕,正要转身带着阮弗离开。
虽说他从未怀疑过阮弗的能力,可答应阮弗让她做一切想做的事情,却也不是这般任由元昌帝胡来的。
元昌帝见此,没好气道,“你们两个给朕站住!”
阮弗在玉无玦将自己扯过来的时候,已经用另一只手拉住了玉无玦的手腕,小声阻止道,“无玦。”
玉无玦只好停下脚步,不过他看向的却不是元昌帝,而是身边的阮弗,见她眼中并无反对之意,沉声道,“回去。”
元昌帝更没好气了,“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走,都给朕回来!”
玉无玦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元昌帝,没有出声,阮弗扯了扯自己被玉无玦拉着的手腕,“阮弗领命。”
玉无玦神色虽是不好看,可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反对的话,只是眯了眯眼,想着日后如何减少阮儿这般被元昌帝奴役的日子。
元昌帝神色一缓,下巴努了努偏厅的方向,“去吧,也就百来张折子罢了,平日里朕一个早上便能看完,朕相信你的能力,安成,扶朕去休息休息,老了,总是不如年轻时候了……”
安成吓得赶紧扶住元昌帝,“陛下,这老之一字,轻言呐。”
元昌帝轻哼一声,与安成嘀咕了些什么,却被安成扶走了,直到这御书房偏厅里只剩下阮弗与玉无玦两人,阮弗才看向脸色并不好的某人,笑道,“生气了?”
玉无玦揉了揉额头,睨一眼阮弗,语气有些不满,“我不想你如此辛苦。”
阮弗一笑,“我知道,只是,既然如今是御书房同知,有些事情,总是要做的,无玦,我既然选择了走这条路,便知道前方将会是如何,况且,比起别的,我更喜欢如今这样的状态。”
玉无玦听罢,似乎是抿唇想了一下什么,而后挑了挑眉,“比起别的,更喜欢如今这样与折子为伍的生活?”
阮弗总觉得这厮话里有话,不过想了想,还是有些警惕的点了点头。
玉无玦唇角一勾,将人往怀中拉过,笑问她,“比起我呢?”
阮弗一愣,而后反应过来,耳尖一红,“别胡闹,这里是御书房。”
“只是问个问题,如何胡闹了?本王不解,想要与阮同知询问一番,与本王相比,难道那些废纸更好?”玉无玦一本正经,可动作却全无正经之意。
阮弗轻咳一声,看某人灼灼的眼神,大有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感觉,最后还是别开了眼,淡定地道,“王爷要听实话?”
玉无玦挑眉,意思不言而喻。
阮弗轻咳一声,正色道,“所谓圣人有言,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这张张折子关乎天下民生,自然是重要无比,王爷为君,只能排后咯。”
说罢,她趁着玉无玦明显不快愣神的时候,轻巧地脱离了某人的桎梏,见玉无玦脸色在听完她这话之后更不好了,轻笑了一声,“王爷可真是好本事。”
连折子都不放过。
玉无玦看她欢笑的样子,眯了眯眼,看了一眼这些折子,“本王烧了它们。”
如此又是惹得阮弗一笑。
当然,折子最后定然没有被烧掉,只是本该阮弗解决的问题,最后还是大部分被玉无玦拿到了自己的手中,虽然说知道比起一般的女子,享乐于琴棋书画,或者在这等春日直接出去游玩踏青,甚至于在各种各样的宴会中走动,这位始终以孟氏的灵魂抚养自己的女子,只有这这等男儿政事上才能大放异彩,可他却不忍心她太过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