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临摸摸鼻子,他从来没有打算过与这位手握天玄军深得父皇信任却早已当着众人的面发过誓绝对不会去争那个宝座的位置的大皇兄交恶,知道自己的这位大皇兄很是紧张自己的王妃,只笑到,“大皇兄见怪,我也只是好奇多说了两句罢了。”
玉无修无言,却是一个眼神也没有留下了,轻轻落下一子后,方才语气颇为自然但也带了一层有三分元昌帝威严地道,“听说前些日子父皇下令整饬吏治,老五的人中出事了?”
玉无临面上不好看,“是弟弟管束无方。”
“知道管束无方就别什么都揽到自己手中,否则,哪一日底下乱了,自己还处理不好。”
玉无临依旧面上带笑,“皇兄教训得是,皇弟领教了。”
玉无镜嗤笑了一声,显得不以为然,可面上的神色还没有完全消失,也还来不及挤兑玉无临,玉无修又淡淡暼了一眼,“七弟,皇兄这几日一直没有问你,那个,贪军饷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连军饷都敢碰,这些人是不是早不想活了?”
玉无央神色微凛,“皇兄说得是,父皇已经严惩大戒,以后断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玉无修自然也没有在这种场合训斥各位皇弟的心思,尤其还是在宁阳长公主的寿宴上,出征一年,宁阳长公主一直代为照顾舞阳,若是惹急了,只怕是自己的妻女都与宁阳姑姑站在一起讨伐他了。
思绪越飘越远的逸王殿下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谁说逸王在诸皇子眼中多有兄长风范,颇得敬重,眼前这个气定神闲在棋局上杀得他片甲不留的是什么鬼?
玉无临与玉无央见逸王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心思,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升起了一些淡淡的不屑和不以为意的心思,在他们看来,这位大皇兄除了宠妻女宠出了天际,也就是仗着天玄军在手和父皇的信任对他们指手画脚了,可是,他手中有天玄军,他们能如何,就算不能善交,也绝对不能恶交啊。
不多时,阁楼之上的诸位皇子也纷纷散去,转眼之间,就还剩下玉无修与玉无玦两人依旧在棋局上杀得难分难舍,以及坐在一边神色无聊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玉无痕了,玉无修瞥了一眼前面气定神闲的人,将手中的棋子一扔,“不下了。”
语气有些烦躁。
玉无玦依旧温和俊雅一笑,动作极其优雅地将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盒之中,人往后靠了靠,语气也不见有什么变化,“近来,南华那边,有些不安分。”
玉无修皱了皱眉,“北燕才刚刚被压了了下去,南华就不安分了么?”
“已经安分了太久,说起来,也有五年了。”神色俊雅的人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赏心悦目了,“皇甫彧原本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这几年,南华在他眼中太太平了,既然毫无内忧,自然是要准备对外了。”
将最后一颗棋子放回棋盒之中,修长的手指如同捏着一个即将消失的生命,不费吹灰之力。
玉无修点了点头,神色中倒是认同了玉无玦的这个观点。
玉无痕虽是来了有些劲,但见两人似乎也只是寥寥两句也没有深谈的道理,不由得疑惑道,“四哥,南华真的打算要出手了么?”
玉无玦只瞥了他一眼,“一边试探一边出手,持续增兵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玉无痕的面上有些纠结,“我们不需要做准备么?”
其实辰国在南方边境一直都是保持警惕的,毕竟南华与辰国如今是中原两个强国,结局必定是一个被另一个吞并,玉无痕问出了这句话之后见到两位皇兄面上似乎都没有什么忧虑的神色,也自觉自己智商不太够用了。
正说着,楼阁的门口传来一个娇软稚嫩的声音,“父王……”
俨然正是逸王妃带着舞阳郡主来了楼阁上,见到女儿,逸王的神色多了一些柔和与慈爱,“舞阳来了,今天玩得开心么?”
舞阳小步跑到逸王跟前,被逸王一把抱在了怀中,仰着笑脸道,“开心,舞阳和晋安姑姑还要阿弗姑姑在花园里玩儿。”
逸王捏了捏舞阳红通通的小鼻子,抬眼看着已经坐在一边的逸王妃道,“看来王妃与阮大小姐很是投缘?”
逸王妃笑了笑,“你女儿整日里念叨阿弗姑姑,想不投缘都难。”
逸王笑了一声,显然女儿在妻子跟前提到这位女子的时候要多一些,不过还是道,“姑姑?舞阳,要叫姐姐。”
舞阳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母妃,又看了看自己的父王,“阿弗姑姑也是父王的女儿么?”
逸王一愣,与逸王妃对视了一眼,皆是笑出了声,女儿的古灵精怪,有时候显然不是他能够招架得住的。
一旁的玉无玦神色淡淡,看着一脸疑惑的舞阳道,“叫姑姑便好。”
逸王妃挑了挑眉,“怎么说阮大小姐也不是皇室中人,与我们非亲非故,这一声姑姑,也不太合适,阮大小姐也不过二八年华,舞阳,叫姐姐。”
“她与晋安相交甚笃,这一声姑姑,自然担得。”玉无玦神色淡淡,继续道。
逸王妃难得来了一些兴趣,“四弟,什么时候如此在意这些小事了?”逸王妃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一些调侃的兴味。
倒是舞阳在几个大人的交谈之中感到了一丝迷茫。
“舞阳还小,礼仪称呼的东西,要自小学起。”玉无玦再次下了一个看起来淡淡实则带了一些不容置疑的强硬的结论。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让夫妻两双双拜服,逸王反应过来,不快地瞪了一眼玉无玦,“滚!本王的女儿,用你来教!”
逸王妃掩唇轻笑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玉无玦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两人,站起身,与几乎与舞阳一般呆愣的玉无痕走出了小阁。
宁阳长公主的寿宴,自然不可能只是一群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很快的,水阁那边就热闹了起来,长公主府足够大,这一处水阁倒也能够容纳今日的许多来客,水阁里搭了一个戏台,请了永嘉城中最有名的戏班子来公主府添乐,水阁外边,是一片宽敞的已经备好了一张张桌子摆放了各类果蔬与点心的戏台,布置得错落却也雅致,今日来参加宴会的人都聚在了这一处,正有趣地观赏着戏台上的纷繁的戏曲。
安排的人自然是以长公主的喜好为准,这些曲目也不是一般的那些缠绵的民间故事,反倒是爽快干净的王侯将相的故事演变而来的戏曲,宁阳长公主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与身旁的几个皇室宗亲相互品评,倒是让一些文官家里书香世家出来的夫人们,感到有些兴趣不那么高昂,不知多少人早已神游天外了。
比如阮弗身边的温氏母女三人的心思显然都不在这眼前的戏台上,阮姝的眼神早已游移了不知几多,倒是看向了不远处男宾所在的地方,似乎在寻找谁,眼神也时不时瞄过去,阮弗抿了一口茶水,自然知道阮姝看的正是在那边与济王温雅谈笑的淸王玉无寒,阮嫣的心思虽然也不在戏台上,不过她表面的功夫做得很好,依旧定定坐在原位上,动作优雅,不见任何一丝不耐,完全融合在这个环境之中。
放下茶杯,阮弗明显感受到一股打量的视线已经放在自己身上很久了,抬眼看过去,只见对面的凤沫染正神色清冷如傲雪寒梅一般看着自己,眼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阮弗似乎也不在意,只看了一眼,在对方显然也没有什么表示的眼眸中继续淡定地喝茶,不过凤沫染的视线很快就离开了,幽幽转移,果不其然,看向的还是男宾那边的皇子席位,玉无玦神色温雅地靠坐在椅子上,手中轻轻抚着一直茶杯,神色中带了一抹淡淡的高贵与慵懒,不知早已吸引了多少年轻的女子侧目而去了。
阮弗抬眼下意识抬眼看过去,便见玉无玦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自己的视线,不过一瞬地时间,两人没有任何眼神的交流,又各自继续自己的动作。
戏台上的一出戏已经告了一段落,众人自然报以热烈的掌声与肯定,正当这个时候,长公主府的管家匆匆来报,“公主,楚王殿下来了。”
这声音,在座地人自然是都听见了的,阮弗很快便觉察到了在管家说出楚王殿下到了的时候,阮嫣的身形颤了一下,眼神之中也带了一抹惊喜与淡淡的期待。
宁阳长公主笑了一声,“无惊回来了?这孩子……”
还没有继续说下去,便见水阁的门口出现一抹刚毅高大的身影,玉无惊一身深蓝色的长袍脚步平缓,神态中带着一股刚硬走了进来,直直往宁阳长公主的跟前来,拱手道,“姑姑寿宴,无惊来晚了,还望见怪。”
宁阳长公主掩唇笑了一声,“晚了什么,如今也是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罢了,倒是你,怕是今早才刚刚回到永嘉,还没来得及休息便赶往我这边跑了吧?”
“既然已经回来,既是姑姑的寿宴,无惊怎能不来,只是仓促了,寿礼寒薄了一些,还望姑姑不要嫌弃。”
“人来了本宫心里就高兴了,好了,你也别仵在这儿,看得我这满院子的女子都羞燥了,快去那你几个兄弟那边。”
这么一说,水阁里诸多女子都被打趣得含羞一笑,玉无惊点了点头,退后两步,在经过左相府的时候,淡淡看了一眼阮嫣所在的位置,自然也注意到了一旁神色温婉的阮弗,不过却是脚步没有任何停留地往水阁外边玉无玦等人所在的地方过去了。
温氏转过头,拍了拍阮嫣的手,神色中带着一抹柔和与愉快,阮嫣的脸颊微红,更为今日的她添了一些风情,刚刚……楚王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她就知道,自己在楚王面前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这一切,阮弗都看在了眼中也更确认了一些事情,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她什么,说起来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到玉无惊,玉无惊因为常年领兵在外,也不知是性子还是成长的经历产生的影响,在他的身上,更多见的是武将的阳刚与刚硬,可是,与同样是武将的逸王不同,逸王更多时候像是一个儒将,而楚王,却是真正的武将,同样是在战场上混迹起来的,玉无玦的身上,即便少年的时候玉无玦不是如今这个样子的,却也是骄傲的,如今他永远带着温润如玉的温雅,可却也永远带着一股哪怕是温润如玉却也让人能够感受到的冷心冷情的疏离与难以接近,就如同这永嘉城中的女子,暗恋晋王者不再少数,可却无人敢接近,因为不论他多么温雅,你永远都会觉得那个人,太冷心冷情。
这一点,阮弗深有体会,深有体会更深的,自然不止这一点,还有埋藏在晋王殿下温雅的面容背后一颗与他面容截然相反的心,黑得无以复加还带了一些诸如无赖、小气、厚脸皮之类的东西。
光是想到这一点,阮弗就忍不住咬了咬唇,而后意识到自己思绪似乎是飞得远了一些,又神色淡定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掩饰掉唇边升起的情绪。
玉无凡有些奇怪而不确定地看了玉无玦一眼,“四哥,你在笑?”
这样拿着茶杯,视线分明是投向了湖面的四哥在发呆在笑地模样,简直太不能想象了有没有?于无凡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今日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玉无玦收敛起面上的笑意,淡淡瞥了一眼看起来有些愣有些二的于无凡,没有说话,倒是玉无临走了过来,往水阁那边看了一眼,“宁阳姑姑的寿宴也是难得,我刚刚才听说了宁阳姑姑当众夸赞了右相府的阮大小姐,宁阳姑姑可是出了名的不偏心小辈,这阮大小姐,倒是个神奇人物,四哥说是不是?”
玉无临语气里的意有所指,其他的皇子自然是看出来了,虽然大家私下里有些不对头,但表面上依旧维持得很好,玉无临拿着一些东西阴阳怪气地与玉无玦说话的样子众人也不是没有见过,不过这个时候却是拿一个女子来开口,不由得让人心中多了一些什么揣测,而且,这个人,还是右相的大女儿,身份,可就敏感了一些。
玉无玦抬眼,看了一眼含笑等待他说话的玉无临一眼,依旧慵懒地转动手中的茶杯,“本王倒是不知,原来老五竟如此关心永嘉城中闺秀的事情,宁阳姑姑的喜好都管上了。”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缺损,也很容易让人觉得不耻,毕竟你一个王爷去关心尚在闺中的女子,说得好听一点叫你欣赏人家,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你无所事事尽探香阁了,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宁阳长长公主在里面呢。
玉无临的脸色也显得不太好看,脸色有些僵硬,不再多言。
倒是后来的玉无惊扫了一眼这边,眼中划过一抹什么情绪,倒了一杯酒上来,“四弟,许久不见了。”
玉无玦淡淡举起手中的杯子,唇角依旧是温润的笑意,算是示意了一下,“恭贺二皇兄回到永嘉。”
玉无惊点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