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张纸条!
上面的写的话不多。
不想你爷爷也死,就将南王夫人交出来!
很秀气的字。
像是女人写的。
不想你爷爷……也死?
也死?
爷爷没有死!
她高兴兴奋松了口气,可是也死是什么意思?!
谁死了?
不是都进山了吗?
他们把爷爷抓了,也抓了村子里其他人?
还是……
她猛然转身,大起大落的心情让她整个人都开始有些恍惚有些摇摇欲坠,可哪怕是如此,也还是很清楚地看到了窦章脸上来不及掩饰的不安。
“什么意思?!”
她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问道。
窦章看着她,却没说话。
“告诉我什么意思!”她再次问道,一字一顿的,咬牙切齿,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告诉我——”
“七月……”
“告诉我!”封七月厉喝,“窦章,你告诉我!”她让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只有如此才能够让他对她说实话!“爷爷还活着,他们把爷爷给抓了!哪怕是为了救爷爷我也会冷静!窦章,你告诉我你知道什么?你瞒着我什么?村子里的人都去哪里了?都被他们抓走了吗?”
但可能吗?
威胁她又爷爷一个人就够了,哪怕要用村子里的人也没有必要把所有人都带走,整个村子不少人的……
“你告诉我……”说到了这里,先前的那种恐惧又回来了,“窦章我求你告诉我……”
窦章伸手握着她的肩,“他们……屠村……”
封七月只觉得脑子轰隆作响。
屠村?
屠村?
他说……屠村?
“屠村……你说的……屠村……是我理解……理解的意思吗?”
“七月……”窦章扶着她,“和你没关系,是他们……”
“尸体呢?”封七月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冷的可怕,“村子里没有尸体!这是你说的!你说村子里没有尸体的!窦章你说过你从来不骗我,你……”
“在山边。”
封七月猛然推开了他,然后像是一支箭一般冲了出去,外面的天早就大白了,只是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他们从村子过来经过小山,那里安安静静的平和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所以窦章说的山边只能是大山……
大山离这里不远。
她很快便能跑到的!
可她宁愿永远也跑不到!
便在村子的人时常进山的那个地方,因为人走动的比较多,山边的那块荒地的野草也不算是很高,从这里进入大山是最安全的,附近没有凶猛的野兽,可不管是蘑菇之类的山货很丰富,野鸡兔子之类的动物也时常能够见到,没到冬天,村子里的年轻人便最喜欢从这里进山打猎……
一大片。
血已经渗透进了泥土里,仿佛将整块荒地都浸软了一般,往上踩一脚,都可以感觉双脚渗入了泥土里面了。
横七竖八的……
满满都是……
人。
或者该说是……尸体……
慢慢都是……
数也数不清楚……
刺鼻的血腥味……哪怕在这极寒的冬天也还是散发出了恶臭……
便在不远处,好像就在她眼前似得,那张脸她认得,是村东头的那小姑娘,已经定亲了,本来说今年冬天就要出嫁,可好像是因为未来夫家的阿公去世了,不好办喜事,就给推到了明年……小姑娘很爱笑,笑起来就跟春天开的山花一般……而现在那张脸上因为恐惧而扭曲……
还有旁边躺着的那个……
“别看了。”窦章上前,伸手蒙住了她的脸。
封七月看不见了,也再也站不住,整个人都倒了下去,昏昏沉沉的,好像就在做一个噩梦,只是很难醒来,她拼命挣扎着,都醒不来……
“周琰当时没在场,叶阊也没来。”石头脸色也很不好,战场死的人再多他也不眨一下眼,可现在是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哪怕他们也被传出屠村,可却从来没有做过,就算他们不得不攻击村子,杀的也都是那些负隅顽抗的,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一个也没动……可周琰带来的这些人都是岭南驻军!是总兵大人手底下的兵……哪怕下令的不是大人……“是一个女人下的令。”
“女人?”窦章皱紧眉头,身边躺着的是还在昏迷的封七月,她的脸煞白煞白,哪怕已经失去了意识,可脸上的痛苦还是很清晰,他已经握着她的手很久很久了,可却还是没办法暖和她,“什么女人?”
“那女人一直带着兜帽,也没有让人近身伺候。”石头继续禀报,“暂时还查不到她的信息,只不过她手里有叶阊的令牌,而且,身边还跟着叶阊的贴身护卫,应该是叶阊派来的,她下令将村民都绑到了山边,然后一个一个地处死,小人暗中向在场的士兵打听过,那女人认定了南王夫人在山里,便一边让人吆喝一边杀人,用村民来逼南王夫人出来。”
哪怕是做了这事,可正规的军队不是杀手屠夫,心里承受能力差的,到了阳县便开始找法子消除这可怕的记忆,他要打听出来并不是难事。
“只是按照他们说当时的情形,那女人似乎想杀人多过逼南王夫人出来。”
若真的逃进了山里,自然不会在能让人轻易找到的地方,进入了深山,哪里还听得见山边的吆喝?而且若真的肯定人就在附近,直接进去搜山便是,杀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做什么?!
“现在人都在阳县县城?”
“是。”
窦章眯起了眼睛,“派人在附近盯着!”
“是。”
“还有。”窦章握紧了身边少女的手掌,“让人去收敛那些尸体。”
“少爷……”
“什么也不必说了。”窦章冷笑道,“他们要追究我掺和这事,便先交代清楚屠村的理由!”
石头虽然担心,可有些血性的都不会看着那些村民暴尸荒野,而且还在山边,一个不好引来野兽,更是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了,“少爷放心,小人会处理妥当的。”
便是被发现了,也不是没法解释。
少爷原本便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被杖责之后一气之下回来村子散散心也是说得过去,更和少爷的心性相符,这一回来见到这等惨剧,怎么便不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有些良心的人都不会坐视不理!
“总兵大人那边可要告知一声?”
“自然要!”窦章冷笑,“总得让舅舅知道他的手底下出了这样的大事!”
叶阊是吧?
他记住了!
这屠村首当其冲对着的自然是南王府的余孽,可若是传出去传回了京城,被口诛笔伐的则是岭南驻军的残暴无道!
岭南驻军出事,舅舅焉能好?!
只是不知道这是叶阊私下所谓还是皇帝的命令!
……
石头去安排盯梢和收敛尸体的事情,一切也进行的很顺利,尔后便是另一件事了,哪怕他知道现在主子一定不爱听,可还是不得不说。
“少爷,你打算如何安置七月姑娘?”
封七月的名号已经在许多人的面前挂起来了,哪怕真正见过她的人不多,可一旦被人查到少爷窝藏南王夫人义女的话……
“少爷,不如先将七月姑娘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在……”
“她不会走的。”窦章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沉沉的,“徐真还在他们手里,她绝不会离开。”哪怕徐真不需要她去救,她也不会离开。
“少爷……”
“我自有分寸!”窦章不想再听下去,“不必再说了!”
石头叹了口气,哪怕还是忧心忡忡,也没有再说什么让主子难受,“小人去看看有没有吃的,七月姑娘现在应该需要吃点东西。”
“去熬点稀粥。”窦章说道。
“是。”
窦章低下头,额头贴着她的,轻声说道:“你还有我,七月,你还有我……”哪怕万劫不复,他也会护她到底!
封七月醒来的也很顺利,好像是那双噩梦的大手大发慈悲一般,就这么放过她了,她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熟悉的房顶,暖和的被我,熟悉的药香味……别人家的枕头要么便是竹子做的,要么便是木头,可她的是布缝的,里头塞了许多安眠的药材,这枕头的制作法制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具体操作的是徐真,不但药材,便是连外面的布套也都是他一个人一针一线给缝出来的,当时她还笑话说老头子居然动女工,结果差点被他抓着当苦力,也学一学女工……女工啊,要是真的学的话,她十只手指估计都不能要了!
“呵呵……”
“七月?”窦章见她醒了,既是高兴也是担心。
“呵呵……”封七月却只是笑,一直笑着,最终笑出了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