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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带滚热的茶水浇了半身,烫疼可想而知,然上官明纹丝不动,仍旧垂首而立,目光晦暗。
“你该不会以为,朕会不知道,你耍的那些小手段吧?”厉书铎站起身来,朝他步步逼近,“你变着法子让长安离不开你,把他拴在你身边,就是想看他们夫妻失和,置司徒千琴于孤立无援之处。你现在可高兴了?”
上官明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未有改变。
厉书铎见他毫无反应,怒火更旺,径直扬起手来,将戴着铁指环的巴掌狠狠扇在了上官明的脸上。红痕清晰可见,上官明却仍是闭口不语,任由皇帝发落。
他越是逆来顺受,厉书铎就越是怒不可遏。上官明这副冷淡漠然的模样,跟当年的居小渊太过相像。面对自己的愤怒,居小渊也是这般,不去反驳,也不去迎合,只是平静地任他宣泄,恪守臣子之位,直到厉书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冷静下来之后,再去乞求他的原谅。
可上官明有什么资格让他乞求?他不是无影,也不是自己的儿子,不过是个低贱的奴仆罢了,连一条小命都是厉书铎大发慈悲才留下的。
“你是不是真当朕不敢动你?”厉书铎气红了眼,一手扼住了上官明的咽喉,紧紧掐住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举起离地,仿佛真要就此取他性命。上官明顿时失了吐息,本能地蹬腿挣扎着,双手揪在了龙袍袖口上,徒劳地扯动几下,却始终没有僭越地去扒厉书铎的手。
上官明瞪着布满惊恐的双目,眼中全是厉书铎怒发冲冠的模样,晶莹泪珠从他面颊上滚落。他仍是不求饶,不说话。
厉书铎发出两声挫败的吼叫,然后骤然松手,将上官明甩到了御用的圆椅之上。上官明捂着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咳着,周身都似抽搐一般不停抖动。
在他大口大口地喘息之中,厉书铎一脚将木椅子踢远,又气势汹汹地走上前去,不顾上官明呼吸仍未平复,抬起一脚,挑开他的双腿,直接踩在了上官明的胯间。
【此处有暴力及非自愿性行为情节,放在彩蛋中,请各位谨慎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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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回你的筱宛居,休想再勾引朕的儿子!”皇帝厉声下令,扬长而去。
上官明疼得于地上蜷作一团,闭口不语,片刻之后,由两宫人共搀着,勉强回了筱宛居。
这一方院落,既是上官明唯一的栖身之所,也是他毕生的牢笼。
厉书铎仍为太子时,羽朝西北荒漠之中,一本从属于大羽的驭狼蛮族,突然自立国号,不愿再做藩国,要与大羽平起平坐。当时,上官明的祖父官至副相,在朝中举足轻重。面对自立门户的蛮族,太子主战,副相主和,两方明里暗里针锋相对,多有嫌隙。后先帝命太子携二皇孙出征,平定西北,战功赫赫,自此无恙。
太子继位后,当年的主和派顿失威势。祖父死后,上官明的父亲子承父位,仍在朝中做官,厉书铎对他家本就有成见,哪怕再亦步亦趋,也终究难逃欲加之罪。
上官明记得那一日,有臣子妄议先皇后颁布的旧律,使天子震怒,大责众臣,连累爹被削职流放,自此了无音信。他和娘亲被打入掖庭,为奴为婢。罪臣之子本要受净身之刑,沦为太监,娘亲抱着他,在轮候的队列中左闪右避,挤到了太医署宫人的前头。
“我家明儿,天资聪慧,秉性温顺,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什么千字文,三字经,读书写字,诗词歌赋,他全都通晓!”娘亲拽着太医署人的袍角,任打任骂,就是不松手,“他也读过医典,识得药理,神农本草,黄帝内经,全部熟读!明儿,快!将清阳汤的方子,背出来!”
上官明正怕得浑身发抖,仍是口齿清晰,有条不紊地将整道方子完整诵出。
那太医署宫人见这母子俩着实可怜,上官明的确读过医书,又是个面容姣好的稚嫩孩童,更因被他娘亲锲而不舍惹得心烦,终于软下心肠,将上官明牵回了太医署。
上官明一步三回头,目睹娘亲一身官家夫人的绫罗绸缎、珠钗翠环,被婆子们硬生生扯下。娘亲不哭不闹,用口型吩咐他,好好活着。
在那日后,上官明便不曾再见过娘亲。哪怕日后受宠,他多方打探,得知娘亲仍在掖庭为仆,但一日不得厉书铎赦免,他便一日不能与家人团聚。
上官明在太医署并未久留,不过数月之后,他正于署中誊抄药方,忽见一年龄相仿、周身华丽的男孩闯入,手里握着不知从何折来的鲜花。男孩一见到他便挪不开步,还将鲜花别在他衣襟之上。上官明知道,这般穿着的男孩,必定是个主子,他还未来得及行礼,那男孩便牵起他的手。
很快,大批宫人赶到,呼喊着“小殿下”“小祖宗”云云,要将男孩带走。那男孩却死死拖着上官明不放,宫人们又不敢随意打骂,只好任他牵着上官明,将两人一同带到了飞霜殿。
', ' ')('上官明全程垂着脑袋,该跪时便跪下,该起时便起来,只见到一双双鞋子在自己眼前川流不息,来者何人,是何面貌,他一概不关心。那男孩竟也始终没有松手,直到一把沉稳声音传来,说了句上官明已然忘却了内容的话,但他清楚记得,话中有全天下只一人允许使用的自称。
男孩这才松了手,上官明惊慌失措地抬头,迎面而来的,是绣在袍上的五爪金龙。
一室寂静,皆因厉书铎一见他容颜,便露出了惊痛交加的神色,似悦还怒,既喜又悲。
“你叫什么?”厉书铎如视线受制一般,直盯着上官明。
“……明儿。”一时之间,上官明还未反应过来对方是谁,竟不知道害怕,对答从容,还忘了敬语。
厉书铎顿觉难以置信,“明儿?你的名字,就叫明儿?告诉朕,这’明’字,如何写成?”
上官明醒悟过来,伏地行礼,“回禀陛下,’明’字写作一日一月,日月同升,上官明。”
“上官明?好,好名字。”厉书铎稳住心神,又问道,“今年多大了?”
“回陛下,今年六岁。”
“……怎会如此?”厉书铎大为惊讶,干脆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揽入怀中,细细端详着他的面容。
居小渊,正是薨于六年前。居小渊遗言“待日月复同升”,世间只有厉书铎一人知道。
上官明不闪不躲,任厉书铎看了个完全,期间规矩垂目,不作声响,极其乖巧。不知是否厉书铎先入为主,他总觉得上官明的气质越看越像居小渊,温文尔雅,不卑不亢,娟秀清丽,不加浮华。
“上官家世代为官,是书香门第,你是上官家儿子,那多半是读过书的。”顷刻间,厉书铎心中已有定夺,“朕的小儿子身边还缺一伴读,你可愿意入太学府,一同研习圣贤经典?”
上官明双眼立即亮起,纯真眼眸中清明无影,“愿意!谢陛下!”
厉书铎心头一动,略显宽颜。在后头站了许久的男孩,恃着被皇帝话语提及,按捺不住冲上前来,再次牵起上官明的手,拉着他跑入了御花园。厉书铎看着两个孩童远去,毫不介怀,满心安慰。
那男孩,便是年仅八岁的厉长安。
入太学府后,上官明与厉长安朝夕相处,两小无猜,自然而然便互生情愫。厉长安对上官明照顾有加,不止从不用身份欺压他,甚至将他捧在心尖上,待他如珠如宝,不许任何人对他不敬。为了上官明,他和其他公子哥儿打架都打了好几回,包括他的皇长子大哥。此外,厉长安从不吝啬蜜语甜言,日日在上官明耳边叨念,明儿是何等风华绝代之人,他对明儿一见倾心,太医署的那朵花儿便是证明,还有什么非明儿不娶,非明儿不爱……
不论是在太医署还是太学府,因着罪臣之子身份,上官明没少受冷眼欺晦。多年下来,哪怕其他王公贵族们明面上对他以礼相待,但上官明时刻记着自己父母的下场,对任何人都不敢掉以轻心。只有厉长安,从第一日起,便对他一腔赤诚,不计回报,永远忠实,永远优待。
作为报答,上官明愿意为厉长安做任何事,包括献出自己的肉体。这指的不仅是一刻欢愉,更有从长计议的铺路与成全。他愿意安常守分,充当长安入主东宫的幕僚军师,也愿意为了让长安受宠,去谄媚帝王,侍奉君侧。
但上官明无力抵抗圣旨,若厉书铎非要他放弃厉长安,他无法违背,只能眼睁睁看着厉长安两次迎娶他人,与身份更为尊贵的贵族公子小姐,日夜相对,生儿育女。
心有不甘的上官明,怀抱满腹不安,逐渐剑走偏锋。
待今时今日,他已泥足深陷,挣扎在厉家内外,如海上枯木,时沉时浮,不知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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