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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下午时分,从好友那里收获了意外消息的彭翡匆匆回了府。他心中挂着事,进了府便一路向着片青院方向去,倒一点没察觉府上的异样。直到他快行至西院,远远见到进了西院的一行人,他定睛一看打头的便是他那嫡母薛氏,旁边还跟着他的生母何姨娘。他道了声奇怪,不知道她们今儿怎的想着往西院来了,再一看她们已是脚尖一转踏上了去往片青院的路。
彭翡顿时心中“咯噔”了一声,以为她们是要去找怜依麻烦,赶忙运了功三两下把人截住了,大声唤道:“母亲!姨娘!”
“哎哟!”薛氏和何姨娘皆被凭空冒出来的彭翡吓了个倒栽,两人的身子歪在身旁手忙脚乱接住她们的丫鬟怀里,惊疑不定地看着朝她们作揖的彭翡。
何姨娘担心薛氏生气,张口便冲彭翡骂道:“多大的人了行事还是这般冒失!冲撞了你母亲可如何是好?还不快给你母亲请罪!”
彭翡赶忙冲着薛氏跪了下来,磕了个头:“翡儿知错,请母亲责罚。”
“行啦,我没事,翡儿起来吧。”薛氏站直了身子,抚了抚头上的发髻。彭广物虽喜爱彭翡这个幺儿,但到底彭震这个嫡长子在他心里重一些。薛氏对这点心知肚明,又了解彭翡是个不爱争抢的,且何姨娘自进门后便一直依附她,因此她对彭翡的态度倒还是和蔼。她冲着彭翡笑了笑,问他:“你这皮猴又是打哪儿来的?”
彭翡挠了挠头,对薛氏说道:“原是想去西院花园偷吃酒,却见着母亲和姨娘行色匆匆往这边来了,不知是为了何事?”他这话一说完,便见着薛氏脸上的笑霎时淡了下去。
薛氏在怜依生出来前便厌恶他那风尘出身的狐媚生母,等怜依出生后看见他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心中自是喜不自胜。原本她也没动杀心,直到彭广物吩咐下人要将怜依送去乡下充养,那时才三岁的彭震正好跟着她,见着怜依要被抱走却突然哭闹起来,一时竟哭得背过气去。薛氏和彭广物皆吓了一跳,再顾不得刚生下来的怜依。可就在大夫来为彭震诊治时,薛氏在地上捡到了彭震出生时她为他打的长命锁。
那长命锁是薛氏花了大价钱找能工巧匠打的,打得牢固又精致,现在却是碎成了两半。薛氏当即心口一跳,她看着床上昏睡的身体小小的彭震,耳里是屋外传来的响亮的婴儿啼哭。她顿时攥紧了手,长命锁的裂口刺痛了她的手心,她在那一瞬间做下了决定,外面那个不吉利的孩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活着了。
这段往事若不是怜依重回这府中,薛氏已经快要完全忘记了。她在怜依回来后,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对着彭震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离怜依远一些。直到这两月下来,她看见彭震依旧身强体健、平安无事,而怜依却是个门都出不了的病秧子,薛氏的心才回落了些。但为着怜依出生时发生的这桩事,她到底还是不能完全安心的,所以……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期望怜依可以真的死去。
“母亲?”彭翡见薛氏久不答话,便又开口叫了她一声。
薛氏回过神来,抬手冲着彭翡指了指片青院的方向,叹道:“听说你二哥病重,所以我和你姨娘来……”
“什么?!”彭翡惊得大叫一声,不待薛氏将话说完拔腿就朝着片青院的方向跑走了。
“没规没矩的臭小子!”何姨娘见彭翡已经消失不见,狠狠地跺了下脚。
薛氏远远眺望着片青院,手扶上了身旁丫鬟的手,对何姨娘淡淡说了句:“我们也快些走吧。”她抬起脚朝着片青院走,走一步在心里念上一句:“你要死了才好,你要死了才好啊……”
而另一头的彭翡已是慌慌张张闯进了怜依的房间里,房里站着好几个大夫正在小声交头接耳,另有一个正在为躺在床上的怜依做着针灸。彭翡一见这场面,心急如焚,当即就要朝怜依那里去。一只手臂却在这时将他挡住了,彭震的声音传到了他耳里:“大夫正在诊治,你别添乱!”
彭震现在早已不是彭翡心中那个敬爱的大哥,若不是尚有理智克制,他现在就会将彭震暴打一顿。他打开彭震的手,扭转头走向了坐在屋中的彭广物,急急问道:“父亲,二哥这是怎么了?”
彭广物现在正心慌意乱,哪里有心思理彭翡。他冲着彭翡摆了摆手,兀自目光沉沉地望着床上的怜依。彭翡见他不愿开口,尽管想知道怜依缘何如此,但也知道自己不宜再开口多问,因此也看着躺在床上的怜依安静了下来。
不消多时,薛氏和何姨娘也来了,屋中挤挤挨挨一堆人,彭广物看了更心烦,挥着手对他们说道:“你们别在这儿了,都走吧。”
彭震闻言赶忙开口说道:“父亲已在这儿守了二弟半日……”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彭广物打断了:“你们先回去,我要等涟儿醒过来。”
“我也要在这儿等二哥醒过来!”彭翡紧跟着说道。
因着这一句话,彭广物抬眼看了彭翡一眼。他复又垂下眼,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沉声道:“我说了,让你们都回去。”
眼见彭广物这是要
', ' ')('发怒的前兆,薛氏和何姨娘赶紧上前把自家儿子拽住了,一前一后压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彭震和彭翡离开了片青院。
待屋中诸人走后不久,那为怜依针灸的大夫也收了针。彭广物见状一下站了起来,边往怜依床边走边问道:“如何了?”他走到床边看见怜依仍是未醒,视线一下扫到了站在床边的大夫身上:“为何他还是没醒?”
那大夫冲着彭广物福着身,苍老的声音微抖:“侯、侯爷,老夫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二少爷所患何症,二少爷虽有些体弱,但身体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并无大碍!”彭广物这半日听这几句话听得耳朵起了茧,他愤怒地指着屋中几个战战兢兢的大夫:“一群庸医!给我滚!给我滚出去!”那几个大夫吓得不行,连忙逃也似的跑出了屋。
彭广物冲着屋外大吼:“来人!”
屋外彭广物的随从跑了进来,跪在彭广物的面前:“侯爷……”
彭广物解下了腰间系着的玉佩,递向了随从:“进宫去把太医院的甄院监给我请过来!快去!”
那随从赶紧应了,接过玉佩便脚步匆匆地往外跑了。彭广物坐在了怜依的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怜依。若不是今日怜依那番控诉,他还真是从未想过怜依对他隐藏着那么多的不满。他发现自己尽管有过那么多女人,但对“情爱”二字却是不明,直到怜依看着他时眼中的恨和那一字一句的诛心。他在心痛中必须要承认一件事情——他想要的不止是怜依的身体,还有那颗应该属于自己的心。
“乖乖,爹爹是错了,”彭广物抚着怜依的脸颊,“但你一开始不该装得对我一见倾心。”
一炷香的功夫,甄院监便被彭广物的随从一路快马加鞭送进了府中。他气喘吁吁,见到彭广物正想行礼,彭广物赶忙对他说道:“院监大人不必多礼,如此着急相请,还望见谅。”
甄院监冲彭广物摆了摆手,上前几步走到床边去看床上的怜依:“侯爷客气了,路上我已听闻二公子的病状,侯爷稍安勿躁,我这就为二公子诊治。”
彭广物闻言连声道谢,起了身给甄院监腾地方,站在了他的身后看着他为怜依诊疗。一通望、闻、问、切下来后,彭广物只见甄院监沉思片刻突然道了声“得罪”随后就将手探向了怜依的脖颈处,一只手在那颈上前前后后细细按上了许久。彭广物见他突然面色一变,然后手指又在怜依后颈上三寸的地方探了几下。甄院监放开了手,侧过头低声对彭广物说道:“敢问侯爷,二公子可是雌雄同体之身?”
彭广物闻言一惊,正迟疑着该不该告诉甄院监这等隐秘之事,便听甄院监说道:“还请侯爷如实告知,此事与二公子昏迷不醒之症有关。”
听甄院监这么一说,彭广物便不再犹豫,冲着甄院监点了一下头。
“海上生媚骨,颈上三寸地,那书中所说竟是真的……”甄院监见彭广物点了头,抚了抚胡须,叹道。
“甄院监所言何意?”彭广物皱着眉问道。
甄院监将身体侧向了彭广物:“我的先祖曾留下一本古书,那古书无名,写书之人也是个无名氏,里面记载了许多奇人异事与怪病顽疾。其中便有一则写说,南海有一与世隔绝的孤岛,岛上男女皆容貌昳丽,但却个个不着寸缕,赤身裸体。其中有一群最为貌美之人更为稀奇,随处便可与男子行周公之礼,而那群人便是雌雄同体之人。”
“竟有这等事?”彭广物看了床上的怜依一眼,“但这与涟儿如今昏迷不醒又有何关联?”
“侯爷莫急,我既说与侯爷听,便是书中尚有解决之法。”甄院监接着说道:“据那无名氏记载,这雌雄同体之人姿容绝色,身藏媚骨,就于颈上三寸。侯爷若是细探二公子后颈上三寸,便能摸到一块内凹有小孔似会吮指之处……”
彭广物听了,上前一步弯腰将手探向了怜依的后颈上三寸,他细细摸着,果不其然在那处触到了一个小小的凹陷孔洞正呼吸似的吸着他的指腹。
甄院监站在他身后,继续道:“怀骨若天姿,幽游心不明。据无名氏所写,雌雄同体之人生有媚骨,幼时不显,但长大后与男子合欢,媚骨便会初成。随着媚骨的生长,他们的行为便难受自己控制,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多生魇病、疯症,其间会昏迷三次,待第三次醒来后媚骨便是长成了,所有病症不药而愈,但却此生再也离不开男子。”
“离……离不开男子?”彭广物的指腹在那后颈小孔处按了按,视线也移到了怜依昏迷着的脸上,心中不由一喜。他想着若是日后怜依媚骨长成,那他岂不是就再也离不开自己了!
甄院监不知道彭广物心思,应道:“对,到那时他们若一日不与男子交合,便会气虚而亡。如侯爷所说二公子确是雌雄同体之人,如今昏睡不醒,便是因为这媚骨生长的缘故。”
彭广物听了这话,眼中一亮。他舔了舔嘴唇,扭头询问甄院监:“院监大人说有解决之法,可是能将涟儿这媚骨除了,彻底根治?”
甄院监摇了摇头:“媚骨不能取出,我说的解决之
', ' ')('法是依那无名氏所说,用药延缓二公子骨头的生长。”
“用此法可会对身体有什么害处?”彭广物已决定让怜依那媚骨长成,不过是假意问道。
“那药方用药虽猛,药引却是解百毒的玉金草和可强体的凝魄香晖,侯爷大可放心。”
彭广物一听药名心中又是一喜,故作为难道:“这玉金草倒好说,千金一株总能买到。但那凝魄香晖最是难寻……”
甄院监闻言却是一笑,朝彭广物拱了拱手:“侯爷不必担心,我儿自小喜爱侍弄药植,这凝魄香晖别处难寻,他那里却有一窝,我赠侯爷一株便是。”
彭广物哪里想到甄院监家中还藏有这等稀罕物,当即脸僵了僵:“如此……多谢甄院监了。”
甄院监摆了摆手:“二公子的晕厥之症侯爷不必担心,依古书所言,五个时辰内必醒。药方我回去查好后会同凝魄香晖一起送到府中,到时侯爷让二公子如药方上所说服用即可。”
彭广物连声道谢,起身要送甄院监。甄院监止住了他,说道:“侯爷不必送,还有一句话我需叮嘱侯爷。”
“什么?”
甄院监转头往院外看了看,凑近了彭广物低声道:“这月侯爷需将二公子看紧些,媚骨是见风就长的东西,切莫让他再同男子行房了。”
闻言,彭广物眸光一闪,随即赶忙对甄院监道谢将他送至了门外。他站在门口看着随从将甄院监送出去,转头对另一个随从说道:“你去告诉管家,买一株玉金草回来放到本侯书房中,再挑几件好东西并一千两黄金送到甄院监府上。二少爷还未醒,本侯今日要宿在这里,让他们好生看着门,不许人进来,本侯谁都不见。”说完,彭广物便转身进了门,反手将怜依的房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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