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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八千字啊八千字)(2 / 2)

等到谈完,都已经是宵禁,就留启斐在宫里住了一晚。

虽然很晚,但他仍旧去看芳嘉,不想一开门,就看到行使巫术的场景直愣愣出现在眼前。

那个他过继给芳嘉的儿子,看见他大惊失色,跌跌撞撞跑过来,告罪求饶,说这一切都是芳嘉逼着自己做的。

实在是猝不及防,太多宫人都看到了。

他没有办法,他不能掩盖下这件事。

搜证到半夜,巫蛊之事已经确凿无误,不论芳嘉怎样泣涕声冤,从证据上看,这事也都已经坐实。

这种事情历来都是大忌,不论芳嘉在其中到底做了多少,一旦沾连,绝无幸免。

宫人动静不小,皇后后半夜得知消息,连夜召集了大臣从宫外而来。

阳淑知道后连夜求见,被他拒绝。

此时此刻,他最需要的是能对外面大臣起影响的人,所以他召见了启斐。

启敏已经是颗废子,诸大臣的心此刻只会急切地想讨好唯一的太子人选。

——尤其是站错了队伍的人。

如果启斐给芳嘉求情,他就能有个借口能从轻处理。

为此,他甚至明确许了启斐太子之位,却居然、被启斐拒绝。

这个已经长大的儿子,在认真听完他的话后,面无惊诧,仿佛对他的安排毫不意外,也对这许诺不屑一顾,只有眉宇间一点情绪,似痛似释,让他不明其意,见自己还在等他的回答,唇角勾起浅笑,态度恭勉话里却道:“我是为阿耶着想,如今巫蛊之事证据确凿,这样的女人不处罚,只会让百姓议论纷纷,说阿耶被色所迷,更加强烈地要求处死她。不仅如此,阿耶声名也会受损。”

“孙氏得享天家富贵这么多年,比起那些枉死的宫妃,就算现在即刻处死,也都是赚了。至于太子之位……”

“呵呵,阿耶若觉得启敏可担大任,我自然也无甚异议。”

启斐提起枉死的宫妃,顿了顿想起旧事,于是他就明白,这一切很可能就是他这好儿子做的。

让他亲自下旨,处死芳嘉,为自己生母雪恨。

和兴帝看着面前快到弱冠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青挺如松,在他面前也不再恭敬倾身。

他年少的样子和兴帝并没有太多印象,当他注意到这个儿子时,启斐向他展露的,就是一个优秀的继承人该有的样子。

就像现在,启斐劝谏他想要从轻处置犯错宫妃这事的样子,条理清晰字字在理。

他为大容培养了一个这样优秀的继承人,真是一大幸事,哈哈,哈哈哈哈!

赖柔进宫的时候,就看到启斐离去的车驾。

她向和兴帝身边的孙公公阐明来意,言说求见至尊。

当她走进大殿,看到那个往日被歌颂贤德不可一世的君主,仅仅一夜的时间,居然就形容憔悴、双眼布满血丝。

她仿佛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阿姿要让她过来,却是为大不敬的孙贵妃求情。

赖柔于是诚恳地跪在地上,请求和兴帝念在孙贵妃昔日种种好处,希望饶孙贵妃一命,将她废逐太庙。

这是妥当的办法,和兴帝想。

芳嘉不能在留在宫里,这里眼多口杂,又拜高踩低,他不能明着护住她,就相当于护不住她。

但如果送去太庙,就没那么多人再盯着不放,也可保全她生活不艰。

和兴帝在事发第二日下制,废晋王启敏为江都王,圈禁于王府,非皇命不得出。贵妃孙氏则废为庶人,迁于太庙。

和兴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没再多审,就下了这道旨意。

许多大臣才刚得知此事,就已经听和兴帝下制。

有些人还为了启敏处罚力度的大小,再去谏言,但没人再关注孙贵妃。

她已经被废,心病也就算了结,至于为什么没有赐死?谁会蠢到,想在这个时候再去触和兴帝的霉头呢。

盛姿再见到孙贵妃,是事发的第五天,在容朝太庙。

她不明白,为什么孙贵妃不把身上估计所剩不多的钱留着贿赂身边人,让日子好过些,而一定要他们给自己带个消息,说希望盛姿一定要来见她。

不明所以,但她还是去了。

盛姿走进太庙后面,那里有一排很是简陋的屋子,用来给那些废逐于此的人居住。

孙贵妃就在其中一间。

盛姿走进去,发现这里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差,居然还算干净。

盛姿进屋的时候,孙贵妃正在喝什么东西,看到她来,起身笑着来迎她。

这个昔日在容朝后宫尊比皇后的女人,如今一身素服,面容憔悴。

但她还是挂着最优雅得体的笑,仿佛在这里的生活,并不能压弯她挺直的脊背。

盛姿刚想说什么,孙贵妃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把她带到屏风后面,示意她噤声。

啊,盛姿才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一架屏风。

没多一会,有脚步声进来,然后盛姿听见启斐的声音在吩咐:“你们等在这就可以了。”

有人推门进来,声音含笑,是启斐在很有礼貌地问候:“贵妃娘娘,在此可还适应?”

他此时此地叫她贵妃娘娘,讽刺之意不言自喻。

盛姿在屏风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大概并不像那天在溪边时神情激动不安如癫如狂,毕竟声可传情,他似乎连骄侮之意都不多,只是在淡淡宣告她的落败。

孙贵妃的声音没有一丝疲惫,仍是那样尊贵而优雅:“启斐,这一天,你等很久了吧。”

如果现在不是在太庙,不是刚刚亲眼看到她的样子,仅凭声音,她一定还以为,这是那个宠冠后宫的贵妃。

这样从容淡定,让盛姿都不由思附,如果异位而处,她是否能有孙贵妃一半坦然。

启斐有些慨叹:“是啊,你说得不错,我真的等了很久……足有七年。不过现在就好了,你在这里,要过的自然不止七年。余下的日子里,我阿姨受到的那些欺辱,还请你加倍笑纳。”

孙贵妃听了这话也很平静:“我找你并不是为了说这个。”

启斐一声轻笑:“噢,对了,你传来的口信说你没有输,我确实很好奇,想着那日之后还没看望过你,所以来了。”

盛姿心道,孙芳嘉为什么同时把自己和启斐找来,难道她知道他们曾经合作,以为自己也是害她的人之一?

那为什么让自己待在屏风后面,要搞什么电视剧里那种秘密审判?那布景也不对啊,起码要蒙上遮光黑布,再找两个宫人cos一下牛头马面吧,她思想默默跑路~

孙贵妃说:“我当然没有输,我要的是至尊的爱,在这一点上,我赢了你无数次。哪怕现在,他迫于压力,他选定了你为太子,依然不会为了你而处死我。”

“是啊,也许你没有输~那你猜,为什么你会来到这里?”不知道孙贵妃做了什么表情,又或许是过于平静,反倒让启斐觉得不快,所以刺激她道: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如果阿耶杀掉身边那些看到那天事情的人,就能保住你呢?”

他的声音充满了嘲笑和讽刺。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读史书,有一个故事是这样的:秦始皇当初一时兴起,听人建议,觉得天子所在之处不能为人知晓。有次因为觉得自己行踪言语被泄露,可是杀了当时身边所有随从。但阿耶并没有这样做。”

“因为他是至尊,他高高在上,不会为不值得的人主持公道,也不会为喜爱的人放弃自己的圣名。你信不信,他一刻也没想过为你这样做!”启斐的声音真是玩味至极,但盛姿却仿佛从中听出了一点心酸和自嘲。

孙贵妃似乎是被这话刺激到,嗓音不再平静,而是在极力忍住颤抖:“原来、是这样……我草民布衣,确实不如、你们知道的多。但是启斐,很感谢你告诉我,让我知道,我从来没有败给我的爱情,只是输给了他的御座。”

“至于其他,我不会给你机会挟制我的女儿,这点,你想都不要想。”

盛姿听到人体倒地的声音,从屏风后冲出来,却只见到孙贵妃大口大口吐着鲜血。

盛姿想起她刚才喝的那碗东西,目光看了过去,原来她早已服毒。

启斐没料到她会出现在此,有些讶然:“阿姿,你怎么在这?”

盛姿没回答他的话,看着孙贵妃逐渐无力的身体,面上满是震惊,几乎说不出来话。

孙芳嘉,这就是你让我来的目的?

盛姿把孙贵妃平放在地上,表情和心境逐渐归于平静。

启斐过去扶着她的肩,有些着急道:“不要被她迷惑,阿姿,她只是罪有应得!”

盛姿点点头,似乎是赞同这个说法:“我一直记得,是她害了你母亲。”

启斐看着她冷静的样子,心中不安,语气就更添焦烦不耐:“阿姿,别这样,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只会比我做的更狠!现在她这么容易就死了,都是便宜她了”

盛姿更加认真地点头,她真的很认同这句话,杀母之仇,焉能不报?

“是啊,如果我是你,可能千刀万剐犹不泄恨。”

她并不像反讽,启斐慢慢放下心来。

“可是,我不想站在你的位置。”盛姿轻轻开口。

启斐眉头倏地蹙起。

她表情极为认真,“我理解你的痛苦,但不想像你一样。你的位置,我不想待。”

“启斐,你也厌恶这里不是吗,那请,不要拖我下水。”

盛姿说完话不再看他反应径直出门,错身时,启斐拉住了她的胳膊,但并没用力。她也没有伸手扒拉下去,而是继续往外走,直到他够不到她。

启斐眉头皱得死紧,想追出去,但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

这会他们都太激动,说出些什么伤情分的话就不好了,不如先各自冷静一下。

盛姿的喜好这么多年他再清楚不过,只不过最近一连串的事她太受刺激,所以又缩起壳想逃避而已,但等她想清楚了,就会知道他才是真正懂她所需与想要什么的人。

盛姿走出屋去,一瞬间眼睛被太阳耀目的光线射的睁不开。

她眯着眼看过去,发现如果想要直视太阳的光芒,就一定要忍受它带来的刺痛。

回头望向屋内,孙芳嘉的尸体还躺在那里,一身素服,让人难以把她和当年大殿之上意气风发的贵妃联系在一起,她动了动唇,无声道:如果是这样,那又何必。

盛姿回到府里,找到她阿耶,勉强笑了笑,说:“阿耶我想好了,京城虽好,真是太累人了。我要去荆州,陪一陪阿翁。”

盛修见她忽然力尽神疲,沉默而心疼地看着她,没说什么。

半晌,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也坦然笑了,揉揉她的头,叹了口气说:“去吧,如果你厌倦了京城的争斗,就去散散心也好,有阿耶在,你什么都不必担心。你只要过得开心就好了。”

盛姿眼眶里的泪一颗颗掉下来。

这大概就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收获了吧。

她抱住盛修,把头埋在他胸口,竟是那样的温暖可靠,原来有父亲的感觉这么好。

和盛姿猜测的不大一样,一直到离开京城,启斐都没过来找她。意外之余她也安心下来,也好,免去了不必要的争吵。

盛姿打算走的第三天,赖柔被和兴帝下旨,指婚给启斐,即将成为太子妃。

走的那天,盛姿和兰湖赖柔在盛府门前道别。

看着两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样子,盛姿摊摊手:“我说,拜托高兴一点吧,知道的我是去出去玩,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去上断头台。”

“扑哧”兰湖被逗乐,凤眼里含着泪,这一笑,视线更花了。

反而是赖柔有点犹豫:“阿姿,我……你怎么忽然想起要去荆州,如果是因为……”

盛姿打断她的话,握紧她的手,认真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是要出去见一见其他的东西,并不为别的,阿姊要开开心心的。”

她抱了抱两人,打算转身上车,忽然想起来一事,又转回去道:“啊对了,我给秋桃赎身了,但他说还打算在京城。看在我的面子上,如果看到他遇到什么很难的事,就尽量帮他一把。”

“靠,这种时候你都不关心我俩,还想着那个秋桃!”兰湖轻轻锤了她一拳。

“毕竟他长得好看哈哈……诶诶,没你好看,没你好看!”

盛姿作势求饶,三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她看看天色,终于告辞。

“你们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呀,我走啦!”

盛姿走向马车,没回头,举手挥了挥。

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我的朋友们,那就有缘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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