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只是有些腰膝冷痛。”
年迈的医者叹道:“症结仍是因姑娘心情郁结,凡是还是看开些好。明日换汤药时,加少许乌头冲一冲,希望能有所好转。”
阿瓷虽不通医术,但为了孩子也看过几本医书,道:“大夫,别的还可,乌头……这乌头是否会对胎气有所影响?”
“胎气?”医者面上生疑,又仔细把过脉象,肯定道:“姑娘并无身孕,何出此言?”
“我……没有过?”
“姑娘经年累月用避子之物,若想得子,还需半年休养剔去体内药性,不必着急。”
“我不急,不急……”
是她想多了,她和他,原来连这点牵挂都没有。
没有也好,没有让这个孩子,负着父母的孽债来到世上……她走的时候也好再无牵挂。
“瓷姑娘可有不适?”
阿瓷眉间的郁色却在此刻好似散了三分,道:“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有时妄念成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大夫,请帮我找些针线来,我想绣一件嫁衣。”
……
“天演师布下的天命,从来无假。”
“死人便合该埋骨土中,为何还要作乱?”
刃下濒死的亡魂,奉侍前任天演师的影督看着易门的新主,惨然笑道:“公子多智如妖,可猜得到我与瓷姑娘说了什么?”
“你最好莫要勾起我让你死都死得不痛快的兴趣。”
“哈……公子自己也不干净,还在乎我等在后面添了多少柴吗?可怜瓷姑娘,是以为自己有了公子的骨肉,怕天演师降罪,这才肯痛下杀手。公子回生之术通神,不知可解得了她得知本就无孕之后的心疾?”
陌生的心悸蓦然绽出,一丝暗涌的恐慌不祥地盘旋在心底。
“杀了他。”
叶辞转身时,身后的影督最后的声音入耳。
“恭祝宗主,今日之后,斩尘缘,得证天演……”
后面的人与事,叶辞不记得了,只记得混混沌沌地推开门后,入目的红烛后,阿瓷正背对着他,将委地的长发徐徐盘起,见他来了,竟笑得好似从未与他有过隔阂一般。
“你……”
“叶辞,你看我,今天好不好看?”
恻然的烛火下,伊人如画,一如他经年隐秘的夜梦。
“阿瓷,别这样。”
阿瓷笑了笑,道:“坐下吧,我还有很多话想同你说。”
叶辞想去抓她的手,却只触见她冰冷的衣袖,上面密密的刺绣,仿若一针针钢刀,一碰,便知道它的主人已然心力交瘁。
叶辞闭上眼道:“你若熬不过,我用药让你把这段忘了。”
“这不像你会说的话。”阿瓷将杯中斟满酒,推至他身边,眉眼笑得温婉,“叶辞,我听说,你从没有赌输过,要不要和我赌一赌?
“你想赌什么?”
“你说过,我嫁人时,总是要杀人的,还从来没有杀不了人的时候。这里有杯酒,叫做同心,你若饮之不死,我可以如你所愿,昧着良心尽弃前嫌。”
叶辞当然知道“同心”是何物,那是连他也未曾尝试一解的毒。
“杀了我,你就能心安了?”
“杀了你,我就死心了。”
“当真这般恨我?”
“造业者,自受业。”
她眼底满是他所无法理解的缱绻,那似乎并不是一个杀人者应有的目光,更多的仿佛是眷恋。
“好,我若死了,记得躲得远远的。”
冷酒入喉,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烈性,而阿瓷面上的神情亦未有什么变化,而是起身去打开窗户,让窗外的疏星与冷月照进来。
“……你过来,让我靠一会儿,我困了。”
叶辞依言走过去,这是那之后她第一次主动靠近,耳朵贴在他心口处,静静听了一会儿,便笑了起来。
“我以前总觉得你的心是凉的,不会软也不会动,现在总算听到了。”
“刚刚我还在想,索性一走了之,哪儿都好,只要与你无关。”
“我是很惜命的,人活着只有一次,就算是转世投胎,也和这辈子再无干系了。可看着你,却觉得到此为止也好——”
叶辞本是沉默着等待毒发,心口处的湿意是她的泪,直至不祥的血腥传来,叶辞猛然抓住阿瓷的肩膀,入目所见,唇角血红已染深了嫁裳。
“……阿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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