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1 / 2)

沈念禾开了盖子,立时就闻得一股极浓的姜味同红枣味,过了一会,那红糖的味道才泛得起来,白瓷碗衬着里头已经煮胖了的红枣、枸杞,另还躺了两颗白生生的蛋,十分好看,只是不知为何,那蛋比寻常的鸡蛋看起来要小上许多。

还没吃,闻着这味道就比早间那一碗相差甚远。

裴继安见她拿着汤匙,还特地将那托盘中剩的一个白瓷盘推得过去,道:“若是不吃枣皮就放在此处,吃不惯枸杞也放在此处。”

沈念禾尝了一口,一碗汤、料七三开,姜丝已经被全数虑干净,碗里全是能吃的东西。

那鸡蛋香味极浓,应当是初生蛋,蛋黄颜色黄艳极了,煮得只在中心有一点点的溏心,吃来粘牙,蛋白则是在外头裹着薄薄的一层,比核桃还小,一口就能吞进去一个。

也不知是怎么做的,这一碗里头的金丝枣儿味道极浓,可当中却只沉了四颗小枣子,多一颗都没有,吃进去才尝出来枣子特有的甜香,枣核已经去了,却又没有被煮久了的杂味跟淡味。

不过是一碗姜糖蛋而已,味道竟是全然不同。

裴继安在一旁等两人吃完好收拾碗碟,趁着这空隙去倒了两杯温水过来给她们漱口,见沈念禾一颗一颗挑着枣子吃,已是恢复了七八分精神,心中松了口气,笑道:“明日再给你做,枣不能多吃,我还把核去了,怕发苦上火。”

郑氏吃第一口就吃出味道不对,此时听说是侄儿亲手做的,也不觉得奇怪,却是好奇道:“怎的一样是姜糖水,早间我做的那一碗就不如你这一晚枣味浓?”

裴继安道:“我另取了一些,同姜切丝先煮水,下鸡蛋前才捞出去的,其余枣子早上已是去核蒸着了,吃起来就不干瘪,却也不至于吸进去汤水,乱了枣子本身的味道。”

他说起厨事来,头头是道,虽不知道究竟其中有几分可行,可听着十分能唬人。

沈念禾忽然就有些明白这裴三哥为什么不喜欢给别人插手做事了,他当真不只是挑毛病而已,自己实打实会去琢磨着做。

按着他这个做法,除非花大价钱养人,不然外头谁肯给你做得这样麻烦。

郑氏便同沈念禾开玩笑道:“你三哥这一手,将来便是不在衙门里头讨生活,出来去酒楼里头做个厨子也能养活咱们一家。”

一时三人都笑了起来。

沈念禾笑过之后,心中却很是感慨,只觉得安贫乐道一词,仿佛正合形容面前这两位,明明一夕之间跌落得这样快,却不见半点怨恨同不满。

她同裴家人相处得越久,就越佩服沈轻云的眼光,能找出这一家,又下得了决心把女儿托付过去。

裴继安等沈念禾把那汤喝完了,才将盘盏收得起来,放在一旁,也不着急把东西拿下去,而是端坐在一旁,看了郑氏一眼。

郑氏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念禾,有一桩事情,我同你三哥商量过了,还是要叫你知道才好。”

第119章 严父慈母

郑氏并不知道沈念禾头夜已经听到她同侄儿的议论,是以交代沈家、冯家事情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发虚。

“两边都说给你定了亲,眼下已经各递了状子去京都府衙,应当过不得两日就要当庭对质……”郑氏一面说,一面转头看向裴继安,“我原想等一等再同你说,你三哥却特地交代,此事要问过你的意思。”

裴继安接口道:“我托家中旧日的长辈帮忙问过京都府的右推官,此案应当定在后日开审,那一个假的‘沈念禾’虽然不会上大堂,冯、沈两家却会当庭对证,按着眼下情况,如果没有意外,沈家赢面更大。”

沈轻云虽然已经同河间沈家义绝,可在世人看来,他毕竟姓“沈”,无论按着礼法也好,按着律令也罢,如若他死了,沈家照料并且给他的独生女儿安排亲事,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你对此事是个什么想法?”裴继安虽是坐在椅子上,却把腰略弯了弯,又将头低了一半,看着沈念禾,眼睛里并无半点勉强之意,“也不必担心,便是我办不了,总能寻得旁人帮忙办了,并无半点麻烦,你怎么想,就怎么说便是。”

沈念禾颇有些犹豫。

昨夜听得郑氏同裴继安所说,此案的动静应当并不小——冯蕉三朝宰相,沈轻云又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两人前后脚走了,剩得唯一一个孤女,又有偌大的家产,自然引得京中人人议论。

按理来说,最好要马上站得出去戳穿那一个假的“沈念禾”才是,偏偏她也是个西贝货,说不得还没有假的了解真的究竟是什么情况,况且两家各有势力,自己并无半点能力,裴家也势弱得很,真的争起来,未必争得过。

可如果由着两家吵完,官司一判,那假的“沈念禾”自然而然就能继承所有沈家、冯家家财。

冯芸死国,沈轻云生死未知,冯蕉也能称得上死社稷,她虽不是真正的“沈念禾”,却实在不忍心将他们的心血断送了。

裴继安看她踌躇不定,便道:“你且想一想,明日再答复我也不迟。”

语毕,同郑氏一齐出得门去。

沈念禾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忽然记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情。

《杜工部集》虽然只卖了两三日,可已经传扬得开来,到得今时在文人圈中可谓尽人皆知,那书前还印着自己的“自白书”,就算她不站出去,沈家、冯家人迟早会知道。

既然已经躲不过了,倒不如主动出面来得更好。

她拿定了主意,心中暗暗谋划了一番,等到想得清楚,见房中的漏刻已经到了酉时,连忙爬得起来,也不再耽搁,连忙去敲了隔壁裴继安的门。

***

夜色渐深。

太子周承佑满头满脸都是汗,正坐在床前泡脚。

他一左一右都跪着一个小黄门,各自拿一方厚厚的大巾子沾了热水给他紧紧捂着膝盖,过不得几息,还未等热气散了,就连忙又换一条新的。

周承佑的嘴唇发着乌青,却是强忍着并不说话,上下槽牙咬得死紧,几乎要发起抖来。

反反复复不知换了多少条大巾子,一旁又有内侍不断地添热水,直到周承佑膝盖上的淤青发出来了,站在旁边的老黄门才松了口气,只是仍旧不放心,小声问道:“殿下,还是叫下官去找个医官过来罢?”

周承佑过了好一会,等到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复才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找些外敷药来擦一擦,明日就能好多了。”

父亲本来就多疑,眼下正在病中,更是想得多。

他打发自己去跪列祖列宗,才跪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太后拦了下来,此时不知心中多么恼火,若是自己这一处再去叫什么医官,岂不是打他的脸?

都说天威难测。

自己监国了这许久,本来已经很碍眼,原来父皇是正沉疴难愈,无法可想,可就在那种时候,但凡有点力气,都要抓着他训斥不停,眼下能动了,恐怕会更甚。

周承佑的双脚泡得通红,两边膝盖上都是发肿的淤青,足有一寸高,看着十分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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