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2 / 2)

两人这一处才梳洗好,便听得外头裴继安叫门,提进来一个大食盒。

他把食盒放在桌上,将里头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摆好,道:“今日驿站里来了许多人,都挤在下头堂中,口杂得很,我买了些吃食回来,在房里吃了倒也干净。”

口中说着,又抬头问沈念禾道:“怎么脸色有些难看,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沈念禾此时全身都有些发冷,尤其小腿打下,直到脚趾,仿佛都有一种结冰的感觉,小腹处更是一阵阵地犯疼。

她缓了好一会,等那一阵疼过去了,这才眨了眨眼,先摇头,又点了点头,道:“刚起来的时候头有些发胀,不过现在好多了。”

裴继安皱了皱眉,看着她道:“嘴唇都白了,当真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念禾痛过之后,倒是觉得稍微好了一点,笑着摇头道:“当真不碍事。”

她见郑氏还在里头收拾东西,便起身帮着要去拿碗筷,然而还没走两步,便觉出下腹一阵胀痛,小腿肚子也扯得发疼,只好立在原地,再不敢动弹。

裴继安见势不对,也顾不得男女之防,连忙起来去扶她去了里间,一面出声唤郑氏,一面把被子拽过来给沈念禾盖在身上,又去握她的手,果然冰冷如玉。

郑氏应得极快,见两人一个卧床,一个坐在床边,也唬了一跳,匆匆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沈念禾咬着牙正忍痛,不好说话,裴继安却是站了起来,将郑氏带到一边,低声同她道:“婶娘给念禾换一下衣裳。”

想了想,又问道:“痛得这样厉害,是不是要叫大夫?”

因说话的是裴继安,郑氏先还没反应过来,顺着点完了头,复才琢磨出其中意思来,本要问话,忽然想起来对面的侄儿是个男子,忙又把话吞了回去,交代道:“不必要大夫,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老姜,喊人帮着拿来熬了浓姜糖水来给你妹妹喝一碗。”

裴继安踌躇片刻,见得沈念禾闭着眼半靠在床上,一副十分难受的样子,他又着急出去找人,又不放心,最后还是一咬牙,出得门去。

等人走了,郑氏才好坐去床边,先把手探去褥子下,等收回来一看,果然指尖带红,是来月信了。

她知道沈念禾身体虚,初潮必定是难受的,也不敢怠慢,连忙先去烧了个手炉过来给掖进被子里。

沈念禾此时已经好了些,十分不好意思,睁着眼睛小声道:“婶娘先去吃东西罢,我这一处有个炉子抱着舒服多了——多半是昨晚着了凉,想来睡一觉就好了……”

郑氏听得又好哭又好笑,不由得想起冯芸来。

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是做娘的给女儿说,那一个还来不及说就去了,如果知道女儿这样遭罪,不晓得心中多难受。

她给沈念禾掖了掖被子,小声道:“傻孩子,你这是长大成人了,等我去给你取了东西过来。”

沈念禾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等听得郑氏又解释了一遍,才听懂。

她前世长得慢,个子也不怎么长,人也不怎么长,虽是知道女子有月事,因自己从未经历过,是以半点没有往那一处想,此时躺在床上,攥着被褥,一时脑子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郑氏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过来,看她喝了两口,便道:“怕是寒到了,堵在肚子里,你三哥去叫人给你煮姜糖水去了,等喝了那个把淤血化开就没事了。”

又去拿了干净衣物并此时用得上的东西过来,教沈念禾换了。

两人正说着话,裴继安隔着门在外头问道:“婶娘,上回拿的那一包金丝枣放在哪里?”

郑氏这才想得起来,忙去取了出来,才开了门,正要给侄儿递过去,忽然又把手收了回来,道:“厨房未必知道怎么煮这女子喝的姜糖水,你在里头陪着你妹妹,我去看一眼。”

裴继安心中实在想留下来,却又担心自己帮不上忙,正犹豫间,郑氏哪里管他,已是径直下得楼去。

见得这一位裴三哥,沈念禾更不好意思了,忙指着隔壁桌上的东西道:“三哥,那甜汤好似还是热的,要不把那些个炊饼、糕点拿下去也热一热,你饿坏了罢?”

裴继安哪里有心思吃饭,他把门掩了,也不敢像方才一样坐在床边,只好拖了一张椅子过来,细细问沈念禾话,一时问她头疼不疼,又问她肚子怎么样,再问手脚发不发汗,冷是怎么个冷法,好几回手已是伸得出去想帮忙把脉,到底不自信,又收了回来。

第116章 反省

大内。

胡奉贤提着重重的书箱,正要朝垂拱殿进去,还未走到门边,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门口站着两个仪门官,另有不少御林军。

太子极爱诗文之道,听得今日京中传闻有一部新出的《杜工部集》,其中有不少从未传世的新作补遗,乃是原来冯老相公所藏,后来被其后人献了出来刻印,十分上心,特地叫他出去采买回来。

胡奉贤也是一并跟着管勾皇城司的,他跟着太子多年,知道这一位如若今日看不到书,嘴巴上虽然不会说什么,心里肯定一晚上都要惦记着这事,索性先叫人去那京城最大的戴记书铺里头交代了一声,又亲自出了一趟宫,把书取了回来。

只是眼下书是拿到手上了,这垂拱殿里头却看着十分不对劲的模样。

胡奉贤腰间别着木牌,又是一张熟脸,走到门口了,也无人去拦他,只是立在两边的仪门官都冲他使了个眼神。

不过就算仪门官不使眼神,他也不敢再往里走。

垂拱殿的门虚掩着,里头传来天子周弘殷的声音,听起来虽然中气不足,脾气倒是挺足的。

天子在里头发怒,胡奉贤哪里敢去触这个霉头,可今日本是他当差,更不敢走开,只好极小心地找了个空地缩着,又悄悄探头往里头瞄。

垂拱殿中,太子周承佑立在阶下,天子周弘殷身上披着厚厚的棉袄,两颊各有一坨重重的红色,嘴唇则有些发白,正坐在案前,一面翻着手中折子,一面反复盘问儿子各种问题。

天子卧病已经大半年,太医院的医官个个束手无策,纵使费了浑身解数,也不过是叫天子能少吐几回,吊着一条命而已。

可自从太后听得枢密使何渊之妻、陈国夫人李氏的话,请了从飞云寺云游到京城的星南和尚进宫,那和尚竟是有几分本事,开了两帖药,天子吃了不过五六日,虽说比起从前变得排泄不畅,然而居然已经能下床走动。

周弘殷是个心系国是的,堪堪能动,就要亲临垂拱殿,抓着儿子一通乱问,样样地方都要挑出无数毛病来。

周承佑被教训了半日,只好老实立在阶下,听父亲数落自己。

周弘殷毕竟身体还虚,骂了这许久,气就开始有些喘不过来。

一旁的老黄门连忙上前给他递茶,又劝道:“陛下稍歇肝火,星南大和尚特地交代过,务必要静心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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