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1 / 2)

“你既然忍不得,就不要再去了。”裴继安漠然道。

他指了指一边自己睡的床,看着谢处耘躺了上去,也不顾对方欲言又止,收拾完剩下的脏物就走了出去。

***

沈念禾本以为自己得了翔庆府的邸报,夜晚会心神不宁,谁知竟是一夜好眠。

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到了天中,等到洗漱妥当,推门一看,裴继安早去衙门上差,他那房间大门敞开,里头并无一人。

后院空荡荡的,沈念禾便去找郑氏,谁知对方的房中居然也没人。

她只好转去前堂。

前堂倒是有人。

谢处耘正坐在桌边,桌上摆着的豆浆饮子、炊饼并白糖糕被推到一边,他面前则放着几瓶药,又有纱布、剪刀等物,手上还攥着一方手帕,背手去碰后肩。

他动作十分吃力,左手原还扶着桌子,此时忽然听得声响,抬头一看,见沈念禾从外头进得来,毫无防备之下,手一滑,脚又拐到桌脚,整个人打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沈念禾吃了一惊,连忙上前几步,见他并未受伤,已经自己扶地爬得起来,才要放得下心,便见对方露出来的颈项处血森森的,不由得担忧问道:“谢二哥没事罢?”

谢处耘恼道:“大白天的,你又不是贼,怎的走路这般鬼鬼祟祟的!”

他摔得这一下,整张脸都白了,额头上全是汗,只觉得后头伤处怕是裂了,痛得有一瞬间连动都动不了,好容易缓得过来,看向沈念禾的眼睛里都要冒出火。

沈念禾早知他性情,只把他说话当放屁,也不放在心上,倒是见他伤处那样重,有些不放心,上得前道:“好像出血了,这伤在后头,十分不方便自己打理,不若我叫婶婶过来?”

谢处耘没好气地道:“她有急事出去了,留了早饭给你,你自吃你的便是。”

他话一说完,见沈念禾只偏头来看自己后背的伤,一副想要走过来的样子,一时心头那火气越发大了起来,又兼背后疼,叫他忍不住刺道:“沈家妹妹,你可是真行啊,轻轻巧巧几句话,就把我骗得团团转。”

沈念禾莫名其妙。

“你也不用再来同我装,婶娘已经说了,欲要说你同三哥这一门亲,你自己在背后做了什么才有这一日,你自己清楚。”谢处耘冷笑一声,“只你却是个蠢的,你单以为婶娘同意了便能成事吗?三哥不是那等愚孝,他自有成算,像你这般轻浮浅薄之人,便是给他提鞋都不配!”

沈念禾见他越说越不像,实在懒得搭理,道:“谢二哥怕是伤得糊涂了,我与三哥就如同亲兄妹一般,何时又有什么亲事了?”

她见那谢处耘颈后伤口开裂,已然渗血,再顾不得同这傻子废话,上得前几步,将那谢处耘头一压,按在桌上,又把他手里帕子扯开,喝道:“别乱动!”

谢处耘疼得脚都软了,哪里有力气挣扎,也只好任沈念禾搓圆搓扁,口中却是叫道:“你作甚!你作甚!你那手别乱动,碰了伤处须是要紧!”

他嘴里喊得厉害,人倒不是傻的,很快察觉后头那人不但双手平稳,便是处理伤口、换药的手法也熟稔极了,那叫声顿时虚了下去,只哼哼唧唧了半晌。

沈念禾从前腿残多时,旁的不行,治伤的手法早练了出来,此时驾轻就熟,不过片刻功夫就处置好了,复又去洗了手,坐回桌边慢慢吃那郑氏给她留的早饭。

谢处耘束手束脚地坐在原地,得了人的好处,原来想说的话也不太好再说,是以颇有些讪讪,过得半晌,才又瓮声道:“按理你是客,我当要好好待你,只你行事如此奸猾……”

沈念禾将口中食物咽尽,打断他道:“谢二哥,三哥不是那等愚孝的,他既当我是妹妹,难道只婶婶一句话,便能叫他改了主意?”

她把方才谢处耘说的话重新堵了回去。

谢处耘呆了一下,不悦地道:“那你也不当骗人……”

沈念禾皱眉道:“谢二哥,我身有母孝,父亲生死不明,并无心思去骗你。父母教我行正坐端,说话作数,三哥与婶婶待我如至亲,我也一般——此话最后说一遍。”

“我敬你是三哥挚友,从来以礼相待,说话行事,还请自重,莫要叫我看轻了你。”

她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来,行了一礼,自往外走了。

谢处耘万难想到今日会得这样一番话,只看着沈念禾远远而去,后背隐隐作痛之余,心下微黯,虽说未尝没有悔意,却也忍不住暗道:你自认是寄人篱下,孤苦伶仃,难道我又好到哪里去了?

第18章 拮据

早间的事情,于沈念禾而言不过小小插曲而已,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她回到房中,将原来“沈念禾”携带在身上的房契、地契翻了出来,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回,见得张张纸后的地址开头都是“翔庆军”三字,并无漏网之鱼,终于再无侥幸之心。

邸报的消息同裴继安前次说的一样,朝廷已经遣使往北,看那人选,是要去求和的。

敌寇势大,朝中并无余力,只能割翔庆军以求安定。

一旦翔庆被拱手相让,她手中这厚厚的契书就会形同一叠废纸。

有钱心安,没钱心慌。

指望沈轻云能在敌寇千军万马中活着过来,还不如指望自己能重回大楚来得靠谱。

她思量良久,找了个时间去寻裴继安。

对方很有些诧异,问道:“想借东荣书坊的《杜工部集》来看?”

沈念禾点头道:“我从前读的乃是家中自藏,长辈手抄,却不知道有这样一版刻本,前次同婶婶去葵街的书铺里逛了一回,听得人说,才晓得原来世间另有好几个版本通行,我没在三哥书架上寻到,便想托你帮一帮忙……”

裴继安却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既是已经去了葵街,都到了书铺里头,怎的不直接买回来?”

沈念禾便学着那些个穷酸书生的口吻道:“书非借不能读……”

这话其实只能拿去骗三岁小孩。

可是一部书,即便是寻常刻本也要好几百文,裴继安去衙门作吏,朝廷俸禄加上曹知县私下补贴的饷粮,一个月都未必能有两贯,她已经是白吃白住,总不能太过靡费。

裴继安不点而通,知道这是顾忌自己面子,却是叹道:“三哥虽然挣不得几个钱,几部书还是能买得起给你的。”

又同她解释道:“我入得衙门以前,也出去跟人做过两年买卖,多少攒下些积蓄,日常穿用其实不在话下,当真没有那样拮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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