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那女子为他上药,伏身,朱唇触碰他的伤口,酥麻一片。
沈渊庭冷汗涔涔,猛然睁开眼睛。
侧殿里空无一人。
他坐在榻上,捂住剧烈翻腾的前胸,叫人进来:“什么时辰了?”
婆子恭顺:“已经晚上了。”
长廊点了一盏一盏灯。
他竟然睡了整整一天?这几乎前所未有。
沈渊庭的眉头,慢慢皱起一片阴云。他问:“她呢?”
婆子诧异环视:“夫人与侯爷一样,也是一天未出殿里。”
沈渊庭目光一凉,猛然从榻上站起,油然升起一股恼怒,他目光渐沉,此女竟然给他下了迷药,使他一整天未清醒。
“荒唐!”
茶杯四分五裂,婆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登时跪在地上,冷汗顺着脊背渗出,打湿了她的衣物,她颤抖道:“昨夜里,有个丫鬟抬水出去……黑灯瞎火,老奴根本识别不出…”
品酒,丫鬟,纸条,笑容。
好啊,好。
婆子几乎肝胆俱裂:“夫人,夫人走了只一天,若是侯爷换上脚程快的骏马,兴许还能拦住夫人。”
“拦什么?她乐意走,便让她走!”
沈渊庭的额头突突直跳,他从未这样被一个女子戏弄过。他疾步出门,心头怒火越燃越大,她以为她是谁?什么天仙一般了不得的人物么?
郑伯跌跌撞撞跑来,躬身:“侯爷…傅夫人与柒姐儿前几天去了乡下,一直没回来。”
“还有…”郑伯犹豫。
“还有什么?说。”
“牢里有人连夜出逃,其中就有夫人的父亲。”
沈渊庭周身气场愈发寒凉,袖口下隐隐爆出的青筋宣泄出男人现在的怒意。
一桩桩,一件件,她早就谋划好。
真是好手段。
郑伯立即问:“马车跑的慢,用不用老奴派几匹利马,沿着几条大路追过去?想必夫人还未走远。”
沈渊庭目光一片清明。他沉声:“不必。”
他看郑伯一眼:“以后,也不必这样称呼她。”
郑伯心惊肉跳,躬身说是。
沈渊庭拂袖离去。
傅宝仪的心跳从未如此之快,砰砰砰,她手掌心很快被汗水濡湿。她什么都没带,只穿了件普通至极的丫鬟衣服,金子已经折合成了银票,藏在怀里的内兜。
她撩开帘子,看了看窗外,已经出了上京城。到远郊树林前,有另一辆马车等着。
那人果然好本事,会开锁,身手厉害。几乎用最小的代价,把父亲从阴暗的监狱里带了出来。
宝仪掏出两张银票,递过去,那人蒙着脸,伸手接了,起身一跃,三两下身影消失在密林中。
傅老爷几乎吓破了胆子,缩在车里头:“仪姐儿,你怎么如此糊涂!私自从牢里出来可是重罪,本来只是我一个人的过错,现在还牵连了我们一家!”
傅宝仪示意父亲小声些。
她沉声:“若不被追上,我们且有三分胜算。就算为了这三分胜算,也应该赌一把。爹,您别怕。”
傅宝仪驾马车,呵斥一声,马儿疾驰。
傅老爷见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也逐渐接受了现实,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傅宝仪心思缜密:“我已经攒了钱,让绿芝去原阳,买了一处宅子。母亲和柒姐儿已经被送过去了。那里天高皇帝远,没人管的了。”
傅家的老家在范阳,和原阳隔着十万八千里。
傅老爷知道,他这个女儿从小就有自己的心思,却没成想再有自己的心思,竟然胆子大到越狱这一地步。但事已至此,傅老爷除了沉沉叹气,没办法再改变什么了。
原阳地偏,穷乡僻壤,驾马车足足十日才到。
傅夫人与宝柒站在宅子门口,见到傅老爷与宝仪,傅夫人的泪连成了串。
“也好,也好,即便是被抓住,我们一家子也能在一起。”傅夫人泪水涟涟。
傅宝仪抹了下眼睛:“母亲莫胡说。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她也不敢确定,会不会有人来抓。
她犯了个天大的错,也不奢求求得谁的原谅了。
原阳地方小,民风淳朴,见从京城里来了一家贵客,都很好奇。没多久,那贵客之女竟然在街上开了一家医馆。
街上的王二狗说,那贵客是个女子,身形漂亮,只是带着兜帽看不清脸。若是能看清楚,想必也是貌美如花的。从京城那种金贵地方来的,怎会长的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