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子睫毛颤了又颤,慢慢的有光亮弥漫进她的眼中。
沐烟侧过头,一张再也熟悉不过的俊脸映入了她的眼帘。容珞的头靠在她的枕边,沉沉的睡着,他的唇色苍白到透明,眼皮下浓重的暗影。
刚睡醒的人都很敏感,容珞疲倦的睡颜一下就触动了沐烟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下意识的她伸手去轻触容珞消瘦的脸,只是指尖刚刚碰到容珞就睁开了眼睛。
“感觉怎么样了?”容珞坐起身,顺便查看了一下她烫伤的伤口,已经不再向外渗血丝了。“是不是还是很疼?”容珞心疼地拧眉。
昨天输的点滴非常有效,沐烟感觉伤口一点都不痛了。可她现在的注意力都凝聚在自己轻触到容珞的指尖上,那样滚烫的温度。
“穿好衣服,我们回家。”把自己的那件风衣裹在沐烟身上,容珞俯下身去帮沐烟穿鞋。
“怎么了?”感觉到沐烟伸过来的手,放在他的脸上,容珞起身问她。因为靠的很近,沐烟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容珞言语间喘息的不正常温度。
嗓子没有了撕扯的痛感,痒痒的,浅色的唇动了动,“珞……珞……”沙哑的嗓音,像是在喉咙撕扯间发出来的一样。
容珞一怔,十分心疼的蹙眉,“乖,难受就不说话。”
白皙的手附在他的额头上,感受着掌心下灼烧的感觉,沐烟撇撇嘴,不悦道,“好……烫……”
“不用担心,吃了药就会好了。”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柔的抚了抚她的长发,他温和的冲她一笑。
沐烟乌黑的眸子紧紧地凝视着她,眼眸中满是不相信。容珞无奈一笑,继续道,“今天中午爷爷会来,你也就在家休息,中午我们和爷爷一起吃饭。”
被岔开话题的沐烟似乎并不关心这个,她依旧执拗地看着他,坐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正巧这个时候谢宸也推门进来了,微笑着跟沐烟说话,“小烟早啊,打过点滴后有没有感觉好很多了?”
沐烟点点头,只是此时她的视线一直没有从容珞身上离开。
谢宸随之也看向容珞,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乖,真的没事儿的,谢宸给我拿了药,晚上已经吃过了。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谢宸医生说再继续吃药就好了。”说着还将放在一边的退烧药拿给她看,证明自己确实没有说谎。“你说对吧?”看了一眼谢宸,容珞微笑。虽然他在微笑,可眼神里确是满满的警告。
谢宸背脊一僵,干笑着随声附和,“是,是啊,吃过药应该差不多退烧了。”
沐烟十分怀疑地将视线又转移到谢宸身上,那极力敷衍的笑容显然很容易让人识破。于是,她伸手将容珞拉过来和她一起坐在病床上,容珞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只好配合。
微凉的两只小手放在容珞的脸上,沐烟倾身向前,额头相抵,感受着容珞额上滚烫的温度,竟然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好多。乌黑的眸子危险的眯了起来,沐烟用沙哑的嗓音缓缓开口道,“三十九度一。”
“没有那么严重。”容珞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发顶,“我们回家,我再吃几粒药。”
“不,行!”坚决的两个字,从沐烟沙哑的嗓音里迸发出来带着决然的不妥协。
“试,温,度。”沐烟看着谢宸,这句话是对他说得。
谢宸本来就是很赞成沐烟的,更何况难得沐烟和容珞站在对立面上,他一定要是站在小烟这边的。一点都不理会容珞冰寒的视线,谢宸去取温度计过来。
试过体温后,谢宸开着上面的度数,有些震惊道,“三十九度一!”竟然和沐烟说的分毫不差。
沐烟一脸‘你看,很严重吧。’的表情看着容珞,让他再也没办法解释下去。
在得出体温的温度后,谢宸不由得对沐烟肃然起敬,这小丫头好厉害啊,简直就是活的温度计啊!
“给……他……输,液。”沐烟指着容珞一字一句的缓缓说给谢宸听。
谢宸微笑,去药物室将药物配好,过来给容珞扎针输液。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容珞在和顾铭打电话,“今天上午的会议取消,改在明天下午。”容珞看着正凝神看着自己的沐烟又加了一句,“你去交代他们那些案子的重要事项,我今天就不过去公司了。”挂掉电话,容珞无奈地看着沐烟,笑道,“这样可以了吧?”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沐烟的脸色才缓和起来,伸手她毫不费力气的就从他的手里夺过了手机,然后迅速的关机后对容珞道,“休……息……”她的嗓音依旧沙哑,可明显感觉她说话的时候不再痛楚的蹙眉了。
“好,都听你的。”容珞纵容的笑着应声。
站在门口的谢宸却是愣在了原地,容珞这个人坚决又固执,最厌恶的就是别人不满意他做的决定。因此,没有人能质疑他所做的决定,更不要说改变。可眼前这个连话都不能说的女孩子却轻易就做到了。看着容珞对沐烟宠溺的笑容,谢宸随着也轻笑,挑眉腹诽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容珞也有如此听别人话的时候,真是难得!可马上谢宸又撇嘴,也就是沐烟,不然谁说的话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会听啊?
沐烟坐在一边,看着谢宸给容珞扎针,一直到点滴正式输上,她才移开视线。葡萄糖中加着退烧药成分顺着晶莹剔透的输液管慢慢流下来,然后进入血液。容珞看着沐烟一直抬头看着瓶子里的液体,无奈,这丫头也不嫌累吗?“乖乖。”他轻声唤她,用那只没有扎针的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过来。
沐烟从病房的沙发上起身,坐在容珞的身旁。
每当容珞不经意间看到沐烟手腕处的烫伤,就内疚心疼的厉害。“乖乖,再受伤了不要隐瞒,知不知道?”容珞太了解这个丫头的性子了,每一次受伤怕自己担心就不说,全部等着容珞主动去发现。
心疼的吻了吻她,“疼了就说出来,你不用忍耐的。”看着沐烟疑惑的神色,容珞知道一定是小烟曾经在组织里被教育过痛是必须忍的思想,他耐心的对她解释道,“痛是人的正常反应,你不用去遏制它,觉得痛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知道了吗?”沐烟微微怔住,她似乎在思索容珞说得话,毕竟在ckhawk的组织里,不论是师父还是教练都告诉她们,杀手是没有痛感的,痛到麻木就可以忍受各种极限。挑战极限是你们的使命,大声喊疼的人是整个组织的耻辱。(乖乖小时候就被组织洗脑了很多,所以她的一些思维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比方说,自己病了要看医生,还有感到痛可以不用硬撑着表现出来这种最基本的反应,她都是不太理解的,需要有人耐心的去给她讲解。)
痛了忍忍就好,沐烟一直这样认为的活到了二十岁,现在让她突然改变这种生存方式,她显然有些迷惑。但因为是容珞说的,所以她愿意依照他说得尝试去做。于是半晌后,她朝容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乖,困不困?”吻了吻沐烟的脸颊,他轻声问她。这丫头虽然昨晚也睡了一会儿,可被病痛折磨着估计睡的也不太安稳。现在看她不再一直痛得蹙眉,容珞想让她再睡一会儿。
“脱了鞋,过来我抱着你再躺一会儿。”沐烟本想拒绝的,容珞在这里一晚都没有睡,她想帮着他看着吊瓶,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看透了她的心思,容珞单手抱着她,微笑,“有护士会照看的,你不用太在意这些了。”微微用力,单手把她抱上床,沐烟紧紧地盯着他那只扎针的手,自己也不敢动,害怕容珞跑针。因为对方的执意要求,沐烟只好和容珞一起躺在了病床上休息,怕把风寒传染给她,容珞离她远了一些。可沐烟一直执拗的向容珞的怀里靠去,“乖,不要靠我这么近,会传染的。”沐烟才不理会这些,双臂环在容珞的腰际,一直到靠在安稳的靠在他的胸膛上才作罢。容珞无奈,最终也无奈的妥协,单手把沐烟拥进怀里,以最亲昵的姿势环抱着她,他隐隐感觉到这丫头有心事想说。
“珞……珞……”沐烟的语速很慢,可放缓了语速声音也不至于变得沙哑。
容珞安静的听她说下去,也不去打断她,虽然他也不希望沐烟多说话,但是在瞟到那丫头执着的眼神后,他只好任由她说下去。最后还是不忘嘱咐了一句,“乖,慢慢说,不着急。”
“沐,国,洪,的死因,很,离奇,似乎。和他,有关系,的人,都很,危险。”认真的看着容珞的眸子,沐烟继续道,“你……要……。小……心……。”
容珞听完沐烟的话后就笑开了,这个傻丫头,和沐国洪关系最大的人是她啊,“你更应该担心自己才对。”这孩子真是让人喜欢到骨子里了。
沐烟蹙眉,显然觉得容珞没有把她说的话当做一回事。她的逻辑是,自己的身手很好自然不用担心这些,可容珞和她不一样,先不要说他身手如何,他要是出事了就会牵连到整个容家势力的。这次沐国洪招惹的人很强,而且还都是在暗处,她交过手,更加明白绝对不能轻视对手。
沐烟仰起头,自容珞的怀里抬头,果然看到的是他微微扬起的笑容。她咬咬唇,盯着他满是不悦,到底有没有把她说的话当做一回事啊,不想再开口说话,她直接张嘴就咬在他那只没有扎针的手上。
她咬地很松,容珞轻易就能将手抽离出来。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唇上轻轻磨砂了一番。而后,拍拍沐烟的背脊,他认真道,“乖乖不要生气,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话语刚落,他的吻就落在她的发顶。
沐烟这才安心地闭上眼,靠在他怀里蹭了蹭。于是,护士进来换吊瓶的时候就看到一副温馨的场景。
清晨的光辉中,病房里的大床上靠在靠枕上的男人俊美如斯,即使生病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魅力。他怀里正抱着一个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的女孩子,女孩子的睡容很宁静,如瀑的黑亮长发散乱在雪白的床单上。长相俊逸的男人一只手扎着针吊吊瓶,另一只手的手指一下一下穿过女孩子黑亮柔软的长发,动作轻柔,眼神里是浓浓的深情。男人身上有种冷漠的疏离,可轻抚女孩子长发的动作是那么的温情。
护士站在门口,都不忍心去破坏这样美好的一幅画面。直到容珞察觉了她,她才急忙过来帮他换掉吊瓶。
容珞看着护士,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小声一点。沐烟才刚刚睡着不到十多分钟,他不想她被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