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猛然转头看向雕花窗格外,觉得老天爷真讨厌, 打雷什么时候不好,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做什么?雷声一响, 把她的前话都给打散了。
经这么一声闷雷,沈霑果然什么也没说。
她想着自己反正也是醉了, 干脆坐到沈大人怀中,搂着他的腰,荡秋千似的朝后一仰,很大胆的的道:“快说!不然不理你了!”
沈霑稳坐如山,伸出手扶住她免得她闪了腰,这才问:“你真喝醉了?”
不然呢?当然是喝醉了!宁泽又突然埋进他怀中, 呜呜哭了两声,道:“她不好, 你别喜欢她了, 你喜欢我吧?”
沈霑肯定的道:“你这是在耍赖。”
宁泽在他身上蹭了蹭,又搂住他的脖颈,大方的亲了他一下,道:“我喝醉了, 就是在耍赖,大人让不让我耍赖?”
她蹭了好一会,沈霑看了她两眼很是委婉的笑了笑,抱起她将她按回圆凳上, 这时外面已经下起了雨,土腥气顺着窗户飘进来,天气一时凉爽不少,然而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燥荻枯柴,冷淡的看了宁泽几眼说:“喝醉酒要承担后果的,我是要薄暮时分离开不假,只是晚去那么一会谁也不能说我什么。”
之后宁泽觉得自己是真醉了,她嘤嘤咛咛半天,而沈大人连头发丝都没有乱一根,月白的衣衫还是那么纤尘不染,最后宁泽哀怨哭道:“不来了,呜呜呜,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人,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说完十分伤心的哭起来,是真觉得自己被轻薄了,顿时觉得这个酒疯耍的一点都不好,话问的也不好,触到沈大人的不可说了。
沈霑擦了擦手,听了这话才觉得她是真有几分薄醉,不然可不会用这么娇娇怨怨的语气说话。
他把她揪过来,笑了笑:“是你先撩拨我的,怨不得别人。你不是不让我冷清,自己要试试吗?那你就试试,日后我只会比今日更过分。”
她却没听进去,越想越伤心,眼泪止都止不住,纵然觉得很多事情上自己有错却也觉得委屈,哭着拢好衣衫,抖抖索索站起来控诉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娶我,不就是觉得我曾经给你取药,不就是觉得你外甥做错了事,你要替他恕罪么?”
害过她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妹妹”,有着洛□□号,满京城的姑娘都尊称她为鸢鸢小姐;一个是他的亲亲外甥,还是信国公府的嫡孙,哪一个都是她惹不起的。想到这两个人她瞬间安静下来,心有些灰掉,垂下了头,觉得今日是白费了,唯一所得就是有些话还是不能问。
沈霑抱着她上了马车,雨声淅淅沥沥的,酒劲涌上来,她有些困,迷迷糊糊中觉得有凉凉的手指轻抚她的眼角,在给她擦泪。
不一会她的衣衫又被扯开了,因为之前那些轻薄,她被沈霑轻而易举的攻城略地,她虽然不乐意,后面却又不记得这些不乐意了,只余眼中的水雾和低吟之声。
她因为喝了许多酒,虽然有几分是在装醉,身子到底有些绵软,又经这么一番折腾,她是一路被沈霑抱回屋中的。
宁泽想,这一路不知被多少人看到了,明日她大约又要被魏老夫人叫过去站到天荒地老了。
回到猗竹院后,她勉强自己清洗了一番,晃晃悠悠的从净室出来便扑倒在床上。
菱花一路跟在马车后面,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音,此时又紧张又羞怯的端了水上来扶起宁泽,要喂她喝水。
然而她力气不够大,宁泽瘫在床上她根本扶不起来,她今日又口不择言说魏国公府的人小气,现下更觉得局促。
沈霑也换好衣服走了进来,拉着宁泽依偎到他怀中,从菱花手中接过水亲自喂给她喝,宁泽被净室泉中的热气一熏,这时是真的有些晕晕的了,睁开眼见是沈霑端着水,他已经换上了艾青色的袍子,又恢复了那副斟露浮凉、清贵雅然的样子,她也不敢再放肆,乖乖的喝了水。
她确实渴了,喝了两杯水,才舒服了些,沈霑这才道:“你现在清醒了吗?”
那双眼睛清雾雰雰,晕着薄霜,有些远有些不亲切,宁泽叹口气,点点头。
沈霑这才放开她,问道:“你说很是喜欢我,此话可当真?”
宁泽愣了愣,慢慢垂下头,这话虽然是特意酝酿后说出口的,虽有夸大其词,却也不是全作假的。
她毕竟活了两世,让她真的毫无芥蒂的去全心全意喜欢一个人毕竟太冒险,沈霑愿意给她指条明路自然是好,然而终究云山雾罩了。
沈霑又突然把她压倒在床上,慢慢的道:“我这就要走了,有些话等我回来再问你,现在只有两句话告诉你,你听听看。”
“第一句话,我喜欢她做什么?”
“第二句话,我为什么要替他恕罪?”
宁泽本来以为没希望听到答案,没想到柳暗花明。她眼睛忽闪忽闪,觉得自己听明白了,内心不由得窃喜,手指缠绕上他的,又问:“那大人是不是喜欢我?”
确认的小心翼翼,问出的话却十分干脆,沈霑从她的缠绕中脱开,揉了她的脸一把,道:“喜欢,只是只有那么一点,你还要继续努力。”
说完踏步便走,宁泽气的不行,十分郑重的觉得如果只有那么一点喜欢,那别的事情也应该只来那么一点,不该那么大浪淘沙似的演绎惊涛怪浪。
他既然不一点点的来,她是不是也不用一点点的问?宁泽想,她其实还有许多想问的。
只是身体到底太累了,并没有想多久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宁泽换了一身苏木色长裙,很谨慎的整理了一遍仪容,又叫过香柳仔细替她检查了一遍才往远心堂走去。
只是结果出乎意料,魏老夫人什么也没问,似乎并不知道她昨日醉酒醉的都走不了路,没有她想象中的罚站,也没有日常的嫌弃,反而还夸了她几句。
她这人没什么积极性,总要别人引着才能去做,交给她的事情倒也能办好,魏老夫人看着大大小小编号清晰的锦匣,道:“倒是条理清晰,善于分门别类。”
宁泽慢慢的给魏老夫人说了一遍礼品清单,很是公事公办的样子,而后帮着林嬷嬷一个个记了账,这才出了远心堂。
她一走,魏老夫人又和林嬷嬷说起了家常,这次倒是有些欣慰的说:“这孩子还真像你说的,不论骂她还是夸她都是不骄不躁的,只是说话上怎么总是那么笨拙,不讨人喜欢?”
林嬷嬷却是想起了那日听到宁泽和沈宜慧的对话,笑了笑说:“这是在您面前,之前听到少夫人和七小姐说话,那也是旁引取证,条分缕析的。”
魏老夫人便笑了笑道:“原来是我这个老婆子不招人待见了!”
说完又看着宁泽远去的背影,忽然间想起了许多往事,似乎又看到了那日大儿子沈焕骑在战马上对她说:“母亲,我不日便回。”
然而,至今未归!
似乎又在灵堂之外听到了大长公主那声:“不悔!”
这一声,至今敲的她心痛!
林嬷嬷知她忆起了往事,白发人送黑发人此中心酸岂是言语可以劝慰的,她还记得魏老夫人平静的向灵堂走去,口中说:“我得再去看我儿子一眼。”
这些在她这里都还恍若昨日,更何况魏老夫人。
好久她又听到魏老夫人幽幽的道:“这人可调 | 教便好。”
说完她又似完全放下了前事,笑吟吟的继续制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