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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到这里他却顿住,她心里大约明白他要说什么,率先开口道:我奈本朝长公主,自当以朝廷安危为先,杨大人直言便是。

杨一清这才道:这些年皇上重文抑武,朝中堪用的武将不多,鞑靼此次来势凶猛,看组织纪律性当是图谋已久,派别人再上前线,虽然能打得赢,却要耗时长久,如果是由大都督前去,这个困局便全解了。

她点了点头,便沉默了,良久拟了一道诏书,御令大都督沈焕带兵前去攻打鞑靼。

圣旨比她先到府中,魏老夫人已经等在她的房中,说她:你好狠的心,焕儿身上还有伤,你怎么忍得!

魏老夫人很是骂了她一通,她默默承受了这把怒火,她是本朝长公主,自当以家国为先,她想自己的夫君必然也是这么想的,十多年前那个志在保家卫国,眼中有星星的少年将军一定和她想法是一致的。

果然沈焕如她所料,笑着说她做的好,第二日他便披上了盔甲,她送他到城门口,沈焕嘱咐她说:国事虽然重要,你也要小心身子,我不日便回。

又指着她的肚子说:小子,你母亲十分辛苦,你可要老实些。

后来回忆到这儿,大长公主揪住了胸口,苏嬷嬷忙给她端了茶上来,她喝了一口茶才觉得缓过气来。

后来事情发展出乎意料的顺利,沈焕只用了四十八日就把那支鞑靼猛军击了个溃散,只是,她的驸马,她的夫君,本朝不可多得将才沈焕因为旧伤未愈,又劳累过度,卒于马上。

从那起她未再和魏老夫人说过一句话,沈焕的尸体运回来的时候,魏国公府门外守着许多兵士,不允许她进入,哪怕她吼着身份,拿出了圣旨,还是不允许她进去。

这时有人来报说皇兄弘治帝病的又更重了,她只能急匆匆赶回宫里,那时她的侄儿只有三岁大,哭着趴在皇兄的床前,抽泣着说:父皇不要丢下照儿,照儿害怕。

她都来不及顾着自己的伤心,将小娃娃抱起来慢慢哄着他,她那时唯一的安慰便是来自腹中的骨血了,她想沈家不念及她的身份也不念及自己的孙儿吗?

她处理好奏章,带着杨一清,领着皇太子再次来到了魏国公府的大门前,她说:让我进去,不然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这些人进去禀报后,魏国公四子沈煜迎了出来,对着她施的是君臣之礼,口中言道:长公主来我公府,本应夹道相迎,只是我大哥为国捐躯,府中上下悲恸欲绝,还请长公主择日再来。

这话中的意思竟是不认她这个儿媳了,他们悲恸欲绝,她呢?那是她的夫君,她的哀痛谁又能知?

她叫了声四弟,想说让沈焕统军前去是最好的选择,事实也证明她和杨一清的这个决定是对的。摘了严觥序的顶戴,又招募了千石的粮食,沈焕也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这场战事,从那个方面看这个决定都是对的。

然而杨一清挡在她面前,叫了声长公主摇了摇头。

她便收了想说的前话,只道:我腹中血脉是焕哥唯一的传承,四弟若想他无碍,就让我进去。

女官苏遇更是个聪明的,和宜修等在大门口,宜修跪下哭道:四叔,为何要拦着我母亲不让她入府,父亲父亲当是想见见母亲的。

费了这番功夫她才终于进了国公府,然而那个人,那个笑的让她心醉了的人却脸色枯败的躺在棺木中,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一向威严的魏国公此时负手立在堂前,良久,问她:你悔吗?

她悔,自然悔!然而这是最正确的决定,再来一次她也无从选择,她便道:不悔!

那便好。国公爷问完这一句便出去了,独留她与沈焕,她那日说了很多话,至今却也都不记得了。

回到宫中时,皇兄弘治帝拉住她说:皇妹,我知你哀伤,原不该在这种时候同你说这些,只是这天下姓朱,是我们圣祖皇爷爷用了十六年打下的天下,期间死伤无数,我们得对得起那些流血的将士们,不能让他们妻离子散的努力在我们手□□亏一篑。

说完这些,他咳了半天,才又闭着眼说:皇妹,不是皇兄逼你,而是成大业者必须如此,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杀了照儿,让这天下直接姓沈;二去掉你腹中胎儿,和杨一清好好的辅佐照儿长大。

看似是两个选择,但是这暗地里到底藏了多少近卫军谁又能知道呢,她觉得自己坠入了冰窖中,根本动弹不得,弘治帝又道:你先回宫中好好想想,皇妹,天下安稳比什么都重要。

她护着腹部,忙说:皇兄,我会好好教育他,不会让他威胁我们朱家天下。

弘治帝却摇了摇头说:如果你不是嫁入的魏国公府,原也不必如此,只是皇妹不想反,他们沈家其他人也不想吗?一个是你儿子,一个是你侄儿,到时候你偏袒谁?

那碗打胎药送到她手中的时候,她想她这一生只能是个公主了,不能是别人的娘子,不能是别人的儿媳,也不能是别人的母亲了,她同沈家在这一碗药之后就是真正的决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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