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必须死的悄无声息,不能在名声上给陈三娘添麻烦。
这个人无论活着还是死了,都只会给人添麻烦。
白雪又说:“你再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我要去五陵。”
“不行!”陈三娘对于白雪从来是听从的,然而这一次她发出了反对的信号。她哭着道:“外边多危险啊,你还怀有身孕,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活不活了?”
白雪轻声道:“我让顾二陪我一起去,让他保护我。”
陈三娘固执的摇头:“那也不行,一路上颠簸,人根本吃不消你怀有身孕,身子脆弱。寻常人家的女子怀孕都是家人们照顾着,我怀你的时候根本就没下过地,你出去又是危机四伏又是马车颠簸,那可不行。娘知道你是想去找肖张,但是……”
陈三娘捂着脑门:“娘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爹死的时候,我恨不得随他去了,我觉得他那么爱我,我不陪着他一起死,我都对不起他。但我还有你们几个,我得活下来,这是我活着的理由,你应该也有理由,你还有我,你还有你腹中的孩子,如果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肚子里的就是他唯一的血脉。”
白雪眼帘微垂,心平气和道:“娘,我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不顾生死去找他,我也不觉得付出一切包括生命的爱情值得歌颂的,更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证明我爱他。我和他从来都是你情我愿互不相欠,我如今自然也可以在家养胎,就像你说的,我有理由却暂时封闭他的生死不给我带来痛苦,再让时光冲淡一切。但是,娘,我想去找他。”
她没有确信的说肖张究竟是生是死,也不想去深思对方是生是死。
她想找到他,她爱他,仅此而已。
陈三娘大哭不止,把白雪没有流出来的那些眼泪都哭出来了。她好像在代替自己的女儿哭。
顾二悄悄的退出去,去把脏活办了。
其实很简单,徐二娘再回去以后就被塞上了马,片刻不停的扔回了孙家村,她以这种姿态回到孙家,孙家人自然更看不起她,加倍羞辱欺负。
顾二趁着夜间,悄无声息地进了孙家,孙家很穷,只有两个屋子,地面坑洼不平,炕也坑洼不平。
徐二娘睡在一个小角落里,和她公公婆婆挤在一个屋。
顾二脚步极轻,没有一点动静,到了角落里,在她的伤口里加了一些铁锈粉,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她当夜便开始发烧,烧得面目通红,胡言乱语,嘴里面念叨着两个人的名字,白雪和肖张。
声音之大,吵醒了熟睡中的孙树和公婆。
鉴于她平日的表现和言语,孙叔一直怀疑她心里有人,于是认定这二人皆是她的奸夫,愤怒的将她拽了起来,扇了两巴掌。
徐二娘迷迷糊糊的,脑袋烧的晕晕,根本没醒,第二天勉强睁眼,还是因为水泼在了脸上。
孙家人没给她找大夫,逼着她下地干活,不然又打又骂又掐。
孙婆子道:“谁知道你这么懒,又懒又笨又蠢,还不能生孩子,你娘家人都嫌弃你,你弄得这么天道人怨,再不赶紧干活,我们孙家也不要你!得早点娶个能生孩子的!”
生孩子……
白雪怀孕了。
她丈夫死了,她肚里的那个也克父,贱人生的贱种都是一个货色。
她笑出声来,气色居然好了很多,有了红光,勉强起身,弯腰锄了两亩地的草居然也有力气。
等她提着锄头往旁边走的时候,脑袋突然一昏,整个人就没了知觉,但意识还是清醒的。
她听到了婆婆在破口大骂:“你个懒鬼,别倒在那休息——”
公公在那唉声叹气:“生孩子不行,偷懒第一个。”
孙树在那儿气急败坏:“你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她还听到了好多声音。
她听见肖张说话,听见白雪说话,他们的声音不太真切,飘渺的像是从天际传来,她想要抓住,但只抓到了一团雾。
徐二娘倒在了地里,眼睛一闭再也没睁开。尘土飞扬,玉米苗在缓缓的生长着,翠绿的苗随风摇动,阳光很暖,欣欣向荣。
其实还有几个声音,她没注意听。
徐婆说:“要给二娘攒嫁妆。”
徐爹说:“去城东木匠那里打一对柜子,得有点好看的嫁妆装点着。”
徐大哥,徐大嫂都说“给陪嫁,要风风光光的嫁人”。
本来是挺好的人生,怎么就这样了?
死的悄无声息,没人在意,尸体被装进了孙家祖坟,这辈子都离不开她最憎恶的孙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