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被找到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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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洲岛。

一登岛,徐越就继续搭车去了个小镇。

岛挺大,除了有个市区外,还有三个小镇。徐越早在四个多月前就看中了其中一个房子,房子在的小区旁边不远处就有个小码头,还有个医院。

租房子这事不好托别人,那会儿他还能到处走,办了个假证就自己来了,当时觉得自己过度敏感,这会儿觉得真是未雨绸缪,聪明绝顶。

徐归开始还乖得很,徐越拿不准他的联结戒断反应什么时候会出现,但是为了节约替代剂,他决定等徐归不舒服的时候再用。

即便是前期做好了准备,但是带孩子这件事的麻烦程度,还是远超他的预料。

他向来学东西快,却奈何不了自己生的孩子。

“你别哭了,吃也吃了,拉也拉了,替代剂也给你喷了,怎么还要哭?”

徐越有点歇斯底里,头发随意扎起来,这会儿掉了一缕下来,刚好到落到婴儿脸上。

他头发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剪,长过了肩,瘦削颀长的身形从背后看起来像是个高大的女beta。

徐归哪里听得懂自己爹在说啥,他现在就只知道不爽了就干嚎,还揪着自己爹的头发嚎。

徐越已经安生的在岛上生活了两个多月,甚至还过了一个年,这个年因为徐归的存在,过得兵荒马乱的。

按照他的计划,起码一年后才会再搬家。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想起小时候的日子,怀念吧,倒也不是,厌恶吧,也不至于,认真说起来,其实是习惯。

凌晨一点多,徐越突然从梦中惊醒,他心跳得厉害,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感受从他脑海划过。他艰难地按亮床头灯,灯光出现那瞬间,他以还为自己在做梦,因为卧室的摆设像夏天被太阳暴晒过后的柏油路上方的空气一样,变形扭曲。

这个场景他只见过一次,那一次让他从原本的世界毫无准备地来到了这里,他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颤抖地伸出手,想触碰那个熟悉的世界。

是梦吗?

还是,真的可以回去了?

“哇!”

一声婴儿啼哭打碎了眼前的景象,那触手可及的梦像是被惊吓到,瞬间收回了向徐越递出的救命稻草。

像从未存在过。

徐越愣愣的看着恢复正常的卧室,呆了很久,他脸上憧憬又激动的表情凝固了,慢慢变成了沮丧,还有一丝愤怒。

他没有去管哭闹的徐归,由着他哭。

哭什么哭,最想哭的人是他吧。

于是他真的把头埋在膝盖里,父子两人,一个哭得响亮,一个哭得悄无声息。

在那次卧室短暂触碰到回去的希望后,徐越开始重新给自己做规划,他想回去,迫不及待的想回去,他好几天在同一个时间点打开灯坐起来,可是卧室没有任何变化。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回去的信心,没道理出现了一次,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他开始重新打算徐归的未来,可这并不好安排。

睡眠不足让他本就不足的精神更加捉襟见肘,以至于有个女生拍了他一张没戴口罩的照片后,过来夸他实在是漂亮,可以发到社交网站去吗,他都没有听清,只点了点头。

这件事产生的后果在两日后到来。

天还没那么冷的时候,徐越有每日晚饭后推着徐归散步的习惯。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他渐渐的也不爱出门,今天难得好天气,他带着徐归一起出来放风。路上眼熟他的人人都道他是个好父亲,却并不知道这个“好父亲”正在打算如何抛弃自己的儿子。

正在思忖如何安置徐归的徐越,在距离家不远的地方,看见了一个面熟的人,那人大概是陆寻舟助理的一个小弟,他只见过一次,但是他记性很好。

徐越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被找到了。

该庆幸的是今天他带着口罩,他若无其事地缓慢转身,在最近的一个拐角转弯,然后掏出手机打电话,他现在要马上离岛。

幸运女神没有再眷顾他,在距离码头一百米的时候,他看到了陆寻舟的人。他已经来不及下码头,在海崖边上的观景台就被拦住了。

陆寻舟从人群中走出来,他们大概一年没有见过面了,陆寻舟依旧是熟悉的模样,浑身透露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这会儿更甚。徐越看着心中一窒,有些意外陆寻舟亲自来了,他瞧着陆寻舟的表情,觉得不大妙,自己不能今天交代在这儿吧?

为了快些到码头,徐越把推车丢了,徐归被他抱在怀里,父子俩孤零零地站在台子边上,跟一群人对峙,怕么,徐越回头看了眼脚下的海,没什么怕的。

冬天的海边,风太大了,扎在脑后的头发被风卷着拍在他脸上,显得他孤独又可怜。

他看着陆寻舟,等他开口。

“徐越,过来。”陆寻舟皱着眉看着徐越,徐越刚刚回头那一眼看得他心惊,他甚至没心思留意徐越眼中诸多情绪。

那不重要,徐越迟早要回到他手心里。

依旧是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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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语气,徐越已经不吃这套,呸呸两声吐出口中的头发,又哦了一声解释道:“不是呸你,有头发。”

就是呸你,死alpha。

陆寻舟眉挑了一下,这一年徐越在外面都学了什么?他重复了一句:“过来。”

“我要是不过去呢。”徐越嘴一撇,懒得再扮演乖巧懂事的模样,没等他答,继续说,“我过不过去都没什么所谓,反正最后你都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对吧?”

陆寻舟对他的识时务点了点头:“你既然明白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风很冷,我们回去。”

徐越很讨厌陆寻舟这种看似体贴的话语,你能感受到他语言中真心地关切,那是曾经迷惑徐越的原因之一,此时再次听到,徐越只觉得愤怒:“风冷就回你的地盘去,没有人让你来这里。”

陆寻舟不想用强硬的手段让徐越就范,他确实一开始就做好了所有准备,可是看到徐越的时候又觉得不是一定要这么做,徐越独自一人生了属于他的孩子,并不容易,如果徐越像以前一样懂事,他也不是不可以改变计划,跟以前一样。

把人养在家里,徐越介意称呼,那就改,男朋友还是老公他都不在乎,别墅里外都是他的人,叫什么都无所谓。

风呼啸着吹过,徐越的脸被吹得发红,徐归被毛毯盖得很严实,纵使如此,风也卷起了一角,陆寻舟得以看到了儿子第一眼,粉嫩的脸,一看就经不起寒风吹。

“徐越,不要任性。”陆寻舟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他朝徐越走过去。

如果是没有见过回到现实世界希望的徐越,或许他真的会跟着陆寻舟回去,可是徐越见到了,他不敢冒险,他知道孩子应该跟普通的alpha不一样,否则陆寻舟不会在孩子出生后才找来,而他自己就更不用说了,他跟他们完全不一样。

陆家子嗣,非同小可,他怕是会被抓去做生物研究。

徐越神色一凛,喝道:“陆寻舟你站住!你再过来我就把他丢下去。”

一个为了生下孩子不惜四处躲藏的父亲,怎么舍得杀死自己的孩子,这个威胁毫无作用,陆寻舟嘴角勾起个弧度,算是笑了:“你丢吧,那也是你儿子,我还可以继续有儿子,你呢,你还能继续装生殖腔吗?还是说你自然受孕,那更好了,我能让你怀一次,就能让你怀两次三次,你杀了我儿子,我就要你还十个,你这辈子就只能待在房间不断的被我肏,然后怀孕,直到你彻底废掉,到时候我会再给你一笔钱,把你丢出去,养老。”

徐越只可惜现在他手里还有徐归,否则他一定上去甩陆寻舟两个耳光,再把他按在地上打。他觉得自己生完孩子后,脑子变得迟钝,连骂人的话都不会了,只能恨恨说:“你是变态吗?我告诉你…”

“怎么?你要跟我争抚养权?你要说你看了相关诉讼案?你屋里那些案例没有提到一点,一个入狱的父亲是没有资格抚养小孩的。”

“入狱?”徐越呆住了,不明白陆寻舟的意思,“你在说什么?”

陆寻舟本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可徐越比他想象中难说服,他停在原地,脸上依旧带着笑:“伪造身份,盗窃精子,勒索,太多了,这些足够你蹲一辈子牢了徐越。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让我的律师跟你聊,当然,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为你聘请辩护律师。但是我劝你,还是跟我回去,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

“我没有。”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了解这个世界的法律,徐越吃不准他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只能苍白无力的反驳。

陆寻舟有很多谈判技巧,这不是最好的,但是却是最能打击对手的,他看着徐越,继续说:“是么?你生产时的身份是谁的,租房子的身份又是谁的?你知道联盟最近因为刺杀案在严打吗?我没有跟你结婚,也给你注射过避孕药,你怎么会怀孕,还有,为什么你的卡,会有巨额资金入账?”

多好笑啊,徐越到头来成了一个罪犯,他本来,是一个被时空拉入其他世界的受害者,莫名其妙的被男人拉上床睡了。他以为是谈恋爱,到头来那个人说你不过是个床伴,丢给他一笔钱,最后用这笔钱说他勒索。

全宇宙的资本家都一个样,吃人不吐骨头。

徐越心灰意冷,他这段时间做的努力全部成为犯罪的证据,同时也是犯蠢的证明。他有些累,很久没说话,陆寻舟也没有。

太冷了,徐归不安地动了几下,然后哇哇大哭,徐越下意识地拍着襁褓颠了几下,可哭声并没有停,他抬头对陆寻舟说:“你带他走。”风呼啸着从他心口穿过,冻得生疼,几个字就让他腮帮子酸胀得不行,“你放心,我保证没有其他目的,不会威胁你,以后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小东西短短几个月就让他难以割舍,明明在为他打算后路的时候没有这样。这是徐越最后的筹码,如果陆寻舟再不答应,他也没有办法了。

没有人会在一场必胜的谈判里主动舍弃即将到手的战利品,陆寻舟丝毫不退步:“徐越,我没有在跟你商量,我刚刚说了,我们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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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越觉得憋屈,他已经让步了,他一直在让步,还要他怎么样呢?可是他不能发火,这没有用,他绝望地问:“然后呢,你要送我进监狱么?”

这是手段,不是目的,陆寻舟回他:“不会。”

徐越再次妥协:“好。”

徐归没有停止哭泣,甚至还因为不适在徐越怀里扭动,徐越站在崖边太久,双腿几乎没有知觉,海风刮过来几乎将他吹倒,摇摇欲坠的。

陆寻舟心头一慌,快步走过去。

徐越靠着栏杆低头看着脚下的海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那海水在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运动轨迹在扭曲。

他最近总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像是在梦里,这两年的生活带给他的实感并不强,他总觉得自己会醒过来,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这一个月,那种虚无缥缈的不真实感越发强烈,强烈到他觉得自己如果死了,会马上从梦里醒过来。

他看着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的陆寻舟,突然觉得,他离他越近,就离家越远。

不能靠近他。

不能靠近他!

徐越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甚至在陆寻舟距离他只有五步的时候,都还在哄徐归。

但在下一秒,徐归被他从怀里丢出去,他没有任何预兆的,背朝着大海,向后倒去,姿势像是一次蹦极。

海水即将拥抱他,他将要回家,他想。

徐越没有迎来期待中来自海水的拥抱,他的梦因为栏杆外伸出的一只手戛然而止。

是陆寻舟。

他没有管徐归,反而拉住了徐越。

他甚至不允许他去死,他一定要掌控一切。

徐越麻木的被拉上来,他其实已经没有知觉,肾上腺素飙升后他几乎站不起来,只能被陆寻舟架在怀里。

他想起刚刚被他丢出去的徐归,他想他是不爱这个孩子的,不然怎么会半点犹豫都没有就丢了出去,可到底,徐归是没有错的。

为什么没有哭声,刚刚明明哭得那样大声,徐归呢?是摔进了海里,还是被人接住了,或者是躺在地上没有人管。

他慌起来,四处找徐归,没有,没有蓝色的小被子,也没有小小团成一团的徐归,他的徐归去哪儿了。

“徐归!徐归!”他推陆寻舟禁锢着他的手臂,可是纹丝不动,他仰头看他,声音颤抖,“徐归呢?孩子呢?!”

徐归的手没有一点温度,仿佛就是一块冰,又冷又硬,不知道他的心是不是也一样。陆寻舟握着他的手腕,冷笑一声:“徐越,你刚刚把他扔出去,现在又问他在哪儿?”

陆寻舟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在眼皮子底下出事,徐越清楚得很,可手依旧在颤抖,明明是质问的话,说出来却似无力的控诉:“你为什么要逼我,我说了我可以把他给你的,我什么都不要了,孩子不要钱也不要了。”

陆家是累世的门阀,即便如今涉足各种新兴产业,骨子里还是传统守旧的,甚至因为家业过大,而越发注重名声,陆寻舟皱眉道:“陆家不可能让孩子的父亲流落在外,陆家也不会允许子嗣有同父异母的血脉。”

真封建啊,徐越觉得好笑。明明可以回去了,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步他就可以回去了,陆寻舟为什么要把他拉回来。他是一个外来者,在这里一无所有,徐归开始是意外是累赘,可如果徐归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那么他可以爱他的,徐归也不是那么讨厌,至少他还算乖,如今徐归也被他丢弃了。

徐越抬头,目中一片死灰:“那让我去死啊!我去死就好了。”

他好像每次都跟希望擦肩而过,累积在他心中两年的情绪在此刻爆发。他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陆寻舟,挣扎着去看海面,海水如常地拍打着岩石,方才那似螺旋一样的痕迹不见踪影。

陆寻舟被那一句去死镇住,不留神让人挣脱,他不过想给徐越一个教训罢了,还未等他说话,徐越再度冲到了崖边,陆寻舟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捞人回来按在胸口:“徐越!”

没有了,徐越失魂落魄地看着那片海,不肯移开目光,游子尚且思乡,他实在太想念属于他的世界了,可这种想念只有他知道,没有人能够理解他。

“陆寻舟,你为什么要拉住我,让我去啊!”话出口,竟是含着哭腔,徐越抬手抹在脸上,才发现自己哭了。

除了床上,陆寻舟从未见过他哭,或许真的逼得太紧了,陆寻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手掌抚过他的脊背:“徐越,没有人要你死。”他做不来安慰人的事,只好承诺,“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保证,一切跟以前一样,孩子也依旧是你的。”

跟以前一样做个泄欲工具么,徐越想朝陆寻舟脸上挥拳,可生产后他体质大不如前,情绪波动已耗尽他的体力,他只能一面流泪一面苦笑:“为什么我一定要跟你回去,因为我是孩子的父亲么?那你千万别让他跟我在一起,我怕我又忍不住想杀了他。

他已经穷途末路,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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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知道说出口心中痛快,痛快过后又是无尽的痛苦。

陆寻舟向来耐心有限,怀柔政策既然不奏效,那么再说也没用,他习惯高效处理事务,在徐越身上耗费的时间超过他的预计。他愿意照顾徐越一时地情绪,可一个能用亲生孩子性命作威胁的人,的确应该吃一些教训。

他对他已经很厚待,若是旁人,哪里会容他三番五次冒犯,可徐越似乎不需要这份宽容。

他把徐越丢给保镖,冷冷地扫了一眼,无视他满脸泪水,嘴里吐出没有温度的三个字:“报警吧。”

车门打开前,陆寻舟回头看向徐越:“你刚刚的行为,已经涉嫌故意伤害。徐越,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不要。”

徐越头也没抬:“是么,你给的东西,哪一样是真的属于我的,还不是你说拿回去就拿回去了。”

陆寻舟没有再回答他,徐越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联盟中心关押犯罪嫌疑人的地方颇为人性化,若不是房间中间隔了一道玻璃,简直就是个小型家庭会客厅。

徐越坐在玻璃一端,低头看桌上的划痕,他手搭着的地方都快要凹进去个坑,看来曾跟身处他同一位置的人,大都焦虑得很,只能用死物泄愤。

玻璃另一端是个约摸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副金丝眼镜,徐越猜测他应该是个beta,律师大都如此。

李严受托前来,他看见了他的“委托人”,一个高挑清瘦的beta,来之前他已经看过所有资料,并且收集了不少信息,李严看着徐越说:“徐越,我是你的法律援助律师李严。”

徐越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而之后的半个小时里,徐越对李严说的话,再没有给出任何一点反应。

李严并不气馁,他见过好几个这样的“委托人”,他们仿佛失去一切希望,满眼灰败,只坐在那听天由命。

……

“你从哪里得到的精子。”

李严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非常重要,倘若徐越依旧不回答,他就会结束会面,下一次再来,幸好徐越回答了他。

徐越眼中地焦距终于重新聚拢,他露出一个嘲讽又冷漠的笑:“我不知道,或许你应该去问精子的主人。”

李严合上笔记本,叹气:“徐越,你这样不配合,庭审会对你很不利。”

徐越看着他问:“李律师,如果我配合你,你会对我进行无罪辩护么?”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试试,但是就目前我掌握的信息,我还是建议我们尽量争取减少…”

徐越打断他:“就是说,无论如何,我还是会被判有罪?”

李严没有否认:“对不起,我无法肯定回答你,如果你一定想这么做,那么我会尽力试试看的。”

徐越用了然的眼神看他:“你不用说场面话的,这些话没有意义。”

“抱歉。”

“你不用抱歉,是我麻烦你。”徐越第一天进入这里那夜失眠了,想了许多,也想通了一点,监狱反而比待在陆寻舟身边安全,他也不必再去烦恼徐归往后的生活,他靠在椅背上,姿势放松:“既然如此,那么辩护也没有意义。”

李严并不认同,反驳他:“怎么会没有意义,一年跟二十年难道不是意义?”

监狱有特殊信号屏蔽器,如果一年他还没能回去,那么他大概是回不去了,回不了家,待在哪里都一样,他无所谓:“对我没有意义的李律师,谢谢你,不过可能让你失望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徐越撑着扶手想要起来,李严对他的消极态度有些上火:“徐越,你不想快点出去见到孩子么,我知道你有一个孩子,你很爱他不是吗?”

徐越放了手,重新坐回去,疑惑地看着他:“你见过他么,你怎么知道我爱他而不是我恨他?如果没有他,我不会在这里。”

李严抬手指了指徐越的上衣口袋,那里露出了一块光看起来就很柔软舒适的手巾:“你的兜里还揣着他的汗巾。”

徐越低头,皱了下眉毛:“哦,那是我习惯了。”

李严见过油盐不进的委托人,可很少有人会对自己的孩子无动于衷,更何况,还是一个出生不久尚在襁褓的孩子,纵然他有准备,徐越的冥顽不灵还是超过他的想象。

徐越把露出一角的汗巾塞回口袋,柔软的触感令他的心也软了一瞬:“我可以见他吗?”

徐越的松动让李严觉得大概撬动了他一角,暗自松了口气:“我会尽量跟陆先生那边沟通。”

“算了,不用了。”

徐越丢了一句话,起身就走,拉开门却并未踏出去,即便是冬日穿得多,可徐越的身形依旧肉眼可见的瘦削。李严站起来,看着他背影等他开口。

门口的身影只是顿了一下,徐越低头看脚下的垃圾桶,手伸进口袋,那方刚才还证明他“爱”的汗巾,轻飘飘地落进了垃圾桶里,只发出了个微不足道的声响,还不如徐越踏出门地脚步声大。

李严不得不承认,今天的谈话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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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没有收获,他把笔记本放回公文包,准备离开,徐越的声音再次响起。

“故意伤害呢?”

李严不解:“什么?”

徐越回头:“我的罪名,刚刚没有听到这个。”

“没有这一条。”

徐越思考了一下才说:“这样,谢谢。”

“没有这一条。”

“这样,谢谢。”

李严关闭录音:“陆先生,这就是所有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法律援助了,他其实受聘于陆寻舟,且并不是让他从中作梗,让徐越得到更重地刑罚,相反,他收到委托的时候被告知,要尽全力让徐越得到最有利的判决。

受害人为被告聘请律师,很少见,李严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给陆寻舟听了录音,里面没有涉及需要保密的内容,更何况,他根本无法拒绝。

陆寻舟似乎心不在焉,空气像是凝固,片刻后他才开口:“申请保释吧。”

当事人第一时间是拒绝的,可他说的话并不管用,在他得到消息的当天,就踏出了临时监守地。

徐越在被关押的第七天,重新回到了陆寻舟的别墅。

联盟中心气候温和,即使是冬天,别墅前也有大片的花盛放,徐越刚下车,就看到了被仆人推着在花园散步的徐归,园丁及管家向他问好,仿佛他只是出去旅游回来。

徐越不知道陆寻舟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明白了一件事,李严为什么要在上车前对他说抱歉。

既要告他,又要为他聘请律师,要送他入狱,还要为他做保释,徐越觉得陆寻舟大概是闲的,特地玩一些把人玩弄于掌心的游戏。

最重要的,还是他太有钱有势,几乎说得上是为所欲为。

管家让带着徐归的女佣把婴儿车推过来,几个月大的孩子遵循着本能靠气味认人,还未靠近,就张着嘴手舞足蹈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徐越瞥了一眼,幸好距离没有近到可以让他看到徐归的脸,他目视前方,快速走过,而女佣因为推着婴儿车,步履缓慢,徐越直接越过管家,踏入别墅,没有理会那辆装着徐归的车。

临夜下起了雨,徐越裹着毛毯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徐归在他旁边小床嘬着奶嘴安静睡着,旁边还站着个门神。

管家把徐归推到他身边的时候,说大约是因为今天见到了妈妈,小少爷一下午都没有闹,乖得很。

徐越眼神都没有给一个,他刻薄地想,这么乖的徐归知道自己差点死在他手里么?管家呢,知道的话还会把他推进来么?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老管家已经快六十,再过两年就退休了,可别把人吓着。

“刺杀案嫌疑人已被警方擒获……”

徐越无聊地看着新闻画面,管家掀开一旁婴儿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抱起徐归。小人儿嘴巴砸吧了两下,管家吓得不敢动怕给弄醒了,弯着腰仿佛武侠剧里被点了穴一样站着,只手还轻轻晃着。

这样的姿势极费腰,徐越没忍住:“不会醒的。”

管家如释重负,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在小床上,盖上被子,再把脖子两边塞严实。

这种事女佣来做就好,徐越知道管家老毛病又犯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索性不再开口,只盯着电视。

以前徐越还没拎清自己身份的时候,被管家提点过几次,大概是什么不能任性要懂事,出门太久少爷回来找不到就不好了,少爷出差好一段时间要去看看。

如今徐越回过味了,这他妈不就是:“你只是个情人不能太有个性。”,“你出门了陆寻舟要上你怎么办?”,“该主动送上去给陆寻舟解决生理需求了,别易感期来了还要打抑制剂。”

那会儿徐越觉得这简直是封建社会才有的言论,谁想到还真是一群活在科技发达时代的老封建。

徐归被安置好,管家并没有走的意思,徐越可不想再听什么封建语录,正烦躁地不断切台,想怎么把人请出去。

“有知情人士透露,嫌疑人疑因未成功分化导致精神失常,曾声称自己是外星人,并数次前往医院…”

娱乐频道今天也少见的报道了刺杀案件。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内部人员告诉本台记者,该嫌疑人病例及过往医疗信息已被设立了最高权限…”

“…但联盟已对此事进行辟谣,并且因为刺杀案涉及最高领导人,嫌疑人被保护性秘密关押…”

徐越把自己裹得很紧,可是他还是觉得有点冷,管家看他嘴唇发白,拿着遥控器的手微微发抖,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画面突然被挡住,徐越条件反射一般的想要推开,力道太大,整杯茶被掀了出去。

茶杯本应落在地上发出碎裂声,可响起的却是徐归的哭声。

“徐归!”

徐越跳了起来,朝徐归的小床扑过去,老管家已经先他一步把徐归抱起来,茶不烫,但小孩子皮肤娇嫩,徐归下巴红了一片,长着嘴巴在那嚎啕大哭,一会儿功夫,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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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得整张脸通红。

“给我。”徐越怕他哭岔气,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哄。

换完衣服哄了好一会儿,徐归还是在哭,徐越抱着人就往外走:“去医院。”

管家劝他:“医生还有几分钟就到了,再等等。”

徐归脚下不停,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不容置疑:“去医院。”

徐越在医院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怎么绕开监控离开的。

这里并不是公立大医院,没有熙攘的人群,也没有来往的车流,徐越在安保极强的地方人间蒸发了。

医院领导见到陆寻舟的时候恨不得提着脑袋。

失踪的beta来就诊时是陆家的老管家亲自陪着来的,保镖佣人都来了十几个。

那个孩子何其重要,不言而喻,纵然只是被热水泼到了一小块皮肤,那也是不得了的事,医院尽职尽责上上下下忙活,可孩子到底还小,许多检查医生不建议做,确认没有烫伤后,便给他敷上了一层薄薄的药膏。

孩子依旧是哭,那个年轻的beta大发雷霆,把人都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里头安静下来,众人在外面等了约摸一个钟,没敢动。

直到管家推门进去,床上只有一个酣睡的婴儿,漂亮的长发beta不见踪影。

徐越跑了,此刻他正坐在医疗废弃物的垃圾车里,距离他离开医院已经过了四十分钟。

瞒不了多久,他在一个大拐弯车减速时跳了下来。

车速不快,但是垃圾车太高,徐越也仍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他脚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落地,与地面接触的时候,徐越觉得自己甚至听到了咔嚓一声,像树枝折断的声音。

没有时间给他浪费,他摸了摸,觉得大概是脱臼了,忍着剧痛把脚扳回位,脚踝几乎是肉眼可见地肿起来,他咬着自己的头发没发出一点声音,站起身快速翻过路边栏杆,躲进了一旁的小巷子里。

短短一段路几乎让他浑身湿透,头发几乎被他咬断。

联盟的中心依旧有大片穷苦人家聚集的地方,徐越熟练地撬开身前屋子简易的机械锁,第一时间找到剪刀把自己的头发给剪了。

离开前他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换了一身衣服的青年顶着一张因脚痛而面无血色的脸,额头上贴着乱七八糟犹如狗啃过的头发,实在显眼。他拿起门后挂钩挂着的棒球帽,盖住头发,又解下脖子上的项链悬在把手上,才关门离开。

徐越给自己的脚做了简单的处理,可是没有镇痛剂他根本无法自如行动,普通家庭并不会备这个东西,oga发情期抑制剂有部分止痛作用,徐越往自己腿上注射了一支。

聊胜于无,而抑制剂对一个地球人的副作用,他无暇去管。

停了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落下来,徐越一直在往偏僻的地方走,偶尔从幽暗的巷子望出大街时,是一派如常的街景。

保释中的嫌疑人逃脱,似乎不是什么大事。

徐越心中不安,他搭了个黑车来到人口更为聚集的西城区,如果可以,他今晚就要出城,从这边出城,比其他地方方便。

虽说此时出城的危险比待在城里大,可是联盟中心刚经历过一次地毯式的搜捕,人心惶惶,继续留在中心的危险一日大过一日。

现在大概只有陆寻舟的人在找他,要是惊动警方,他很难逃脱,这里并非他熟悉的地方,也没有认识的人,找人收留都不成。

抑制剂渐渐起效,距离他注射时间已经过了快两个小时,这要是个发情的oga,怕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他见识过陆寻舟的易感期,简直不讲道理的发作。

徐越是吃过苦头的人,那条伤腿要是搁在他十五岁,简直不是个事,现在居然成了即使用了镇痛,依旧让他如同残废。

身后的围墙不过一米多,他成功的翻上去,下来时却跌了个狗吃屎。

他得偷个身份,混出城,因为近日戒严的关系,所有出入的人都会被核验身份,徐越不指望一个没做过手脚的id能够大摇大摆的出去,但是他可以试试其他的办法。

比如,混成可批量出入团体中的一员,刺杀案嫌疑人已经抓捕,检查应该会比前几天宽松。

手破了点皮,衣服也沾了泥水,简直狼狈不堪,徐越骂了句粗话,扶着墙站起来,手里攥着根铁丝,是准备用来撬门的。

“喂,你干嘛的?”

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徐越回头,只见一个大概十一二岁背着书包的少年坐黑灯瞎火的院子里。

徐越眉头一皱,心想真倒霉,特地找了个没亮灯的,居然有人,他单腿跳着转身,叹了口气,然后没心没肺地笑了:“偷东西啊,不然干什么。”

少年怀疑地看着这个翻墙都倒跌下来的贼,又盯着他抬着的那只脚看了一会儿,说道:“你出去吧,我不报警。”

说完起身打开院门,又指了指房子两边二楼的墙:“有监控的。”

真是个五好学生,还给贼开门,徐越摇摇头,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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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走,那我可要报警了。”少年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晃了晃,“我真报警了啊。”

不是徐越不想走,他现在根本没有力气,大概是淋了雨的关系,他现在似乎骨头里发着冷,整个人关节都是酸胀的,受伤的那条腿已经肿得不能看,鞋子都要被撑破了,他把伤腿放下,勉强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轻松地站着。

徐越半边肩膀抵着墙,吊儿郎当的模样,学着那个少年的动作指了指一楼大门:“你进不去是不是?”

“关你什么事?”

还是年轻,这话跟承认有什么区别,徐越牙齿都在发抖,他用铁丝戳着自己手心保持清醒,尽量平稳地说:“我不是要偷什么重要的东西,你家里有止痛药跟退烧药么,我只要这两个,我可以帮你开门,不会破坏你家的锁,当然你报警也没关系,我也可以保证在你报警之前就能把你绑起来,我一样可以拿到。”

少年看着他犹豫了一下,不松口:“你还是把我绑起来吧,万一你是什么大犯罪,我岂不是共犯。”

好天真的孩子,徐越很羡慕:“你才几岁,共犯也罚不到你,你报警的么,不报我直接开门了。”

徐越脚痛得几乎没有了知觉,要不是夜色遮掩,估计连三岁孩子都哄不过,他抬脚,如常的往大门走。

“你说了不能破坏锁的!”那少年追上来。

话音未落,咔嚓一声,锁落在徐越手里,他把锁递给少年:“呐,看看。”

俩人进屋开了灯,少年才发现自己被骗了,这个说能绑住他的人,脸上血色都无,一只脚肿得老高,浑身都在发颤,看着随时都要倒下去的样子。

“喂,你不会真是什么逃犯吧。”少年退后一步,抓了个棒球棒在手里,警惕地看着他。

“不是,我是从家里逃婚出来的,我继父要把我送个一个五十多岁两百多斤的肥猪换块地。”徐越从兜里掏出一个丝绒荷包,里头装着珠宝,还有一个长命锁,他打开那个长命锁,里头是徐归的照片,跟他现在五分像。

“这是我妈留给我的,这是我小时候,联盟的逃犯不都有照片么,你看看我像么?”都是他从陆寻舟那里顺的贵重物品,这话其实漏洞百出,只能骗骗懵懂孩童。

少年手忙脚乱地对比照片,几分钟后:“不像,那你等着,我给你拿药。”

徐越快撑不下去,他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笑得勉强:“谢谢。”

等少年找了药回来的时候,徐越已经闭上了眼。

“喂,你醒…”

“醒着。”徐越眼皮有千斤重,他睁开眼,接过药,扫了一眼说明,吞了下去。

“谢谢,我再打扰半小时,有吃的么?”

“有,你等等。”

……

药物起效,可身体还是发冷,但是可以忍受,徐越花了十分钟编了个故事讲给少年听,把人唬得要收留他。

张无忌他妈说得对,漂亮女人的话信不得,漂亮男人的话其实同样信不得。

徐越谢绝了他的好意,还在路过鞋柜的时候顺走了他爸的备用id卡。

少年把人送出院子回屋时,发现鞋柜上放着一刻拇指大小的蓝宝石,等他追出去,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明明瘸着腿,怎么跑这么快?”

徐越的脚做了固定,他撑着少年借给他的拐杖,走向了黑车聚集地,今晚,他要离开这里。

深夜的西城区依旧热闹,高楼旁边便是夜市,边上还有滚动的联盟新闻。

徐越无暇去看那上头会不会有自己,压低了鸭舌帽,走到一辆黑车前,车窗倒映着屏幕的画面,徐越拉车门的手顿住,他难以置信地回头。

大屏幕上是一张硕大的寻人启事,那张脸徐越很熟悉,左下角是失踪儿童的姓名、年纪等信息。

“张安柏,五岁,今天下午在连城失踪。”

徐越仿佛被钉在原地,头上的鸭舌帽已经挡不住他的脸,司机顺着这个漂亮青年的目光,也跟着扭头看屏幕,惊讶地说:“连城失踪的寻人启事居然打到联盟中心来了?这孩子父母很有钱吧,悬赏这么高。”

没有,他们没有钱,即使是他留的那笔钱,也无法支撑这样铺天盖地的启事,甚至支付不起悬赏金额的十分之一。

徐越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一块巨石压着,令他呼吸困难,周身有种无力感。

那不是悬赏,那是陆寻舟对他的警告。

“走不走啊小伙子?”司机催促徐越。

徐越长吸一口气,拉开车门坐进去。

“去哪儿,晚上加100哈。”

徐越目光依旧锁在屏幕上,只是寻人启事已经换成了广告,他缓缓开口:“去星市。”

司机踩油门的脚顿住:“小伙子别开玩笑,我们不出城的,最近又差得严。”

“嗯,不出去,你先往那个方向开,我叫你停再停。”

“好嘞。”

车子猛地冲出去,徐越被惯性甩在靠背上,他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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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看向倒退屏幕里的时间,快五点了,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距离他从医院逃出来还不足十二小时。

后退的街景慢慢褪去繁华,只有车辆行驶在路上的声音,徐越觉得空虚,这种空虚是独特的,即便是以前加班一点回家,也会知道有归处,现在这条路却是没有归处的,去哪里好像都一样。

都没差。

脱离了白日众多人群的摩天大楼只有幕墙上的led灯还在闪烁,硕大的露天屏幕漆黑一片。

徐越觉得上面有东西的,有一张看不见的寻人启事,写的是“张安柏”,要是翻过来看,其实是“徐越”两个字。

“去龙泽别墅吧。”

司机从后视镜望了徐越一眼,欲言又止。

徐越丢过去一沓钱,那是他准备的现金,现在用不上了。

司机眼珠子一转,乐呵的把钱往自己这边扒拉,哼着歌换路线。

有人欢喜有人愁,徐越皱着眉,把刚拿到手的id卡掰成了四段,丢出窗外。

他实在太累,跟司机说了一句快到地了叫他,就歪着头睡过去了。

“先生,到了。”

徐越被一个操着上海口音的人叫醒,睁开眼睛看向车窗外,车停在了一栋老旧的小楼面前,有点眼熟。

“这是哪里?”

“不是你家吗?”

“我家?”徐越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手搭在车门上,没有动。

“对呀,你说送你回家然后给了这个地址。”

“我家…”忘记了什么呢?徐越手一用力,推开车门,踩了下去。

脚没有踏上实地,而是踩上了虚空,连带着把他一整个人拽了下去,飞速下落,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让他心跳过速,以至于忘记了呼吸。

但窒息将他从失重中解救了出来,他睁开眼大口地喘气,还是那辆车,还是那个司机,只是天快亮了,街上多了些来往的人。

他还停留在那个梦里,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药效大概又过了,他觉得冷,身体的疼痛比之前更厉害,但是睡了一觉,似乎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车载在播早间新闻。

“警方称,刺杀案嫌疑人李某昨晚在关押地死亡,疑似自杀…”

全宇宙司机的通病在此刻体现,驾驶座上的男人开始侃侃而谈:“怎么可能是自杀,肯定有猫腻,哪有那么简单,可能这个人根本就没死,刺杀老大的人哎,这么轻易就让人自杀了?骗鬼咯,怕是被搞去做什么交易了…”

徐越没吭声,只撑着头看窗外,司机也不觉得没趣,嘴里没停过,分析到第十二种可能的时候,车到了别墅区第一道大门。

门口比以往多了两个保镖,徐越看到了其中熟悉的一个,朝他一笑,那人像被惊到一样朝他走过来,徐越推开门下车。

“徐先生。”

“我要见那个小孩。”

“陆总在等您。”

徐越见到陆寻舟的第一时间,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朝他走过去,笑着对他说:“陆寻舟,我回来了。”

然后,徐越抬手一拳挥在了陆寻舟脸上,用尽全力,毫无保留,速度技巧不输他十五岁。

这一拳,打得徐越很满意。

下一秒,站在院子里的保镖就扑向了他。

他再一次听到了树枝折断的声音。

这条腿怕是真的断了,他想。

不过无所谓,腿断了还能接上,但是陆寻舟不打可能得抱憾终身,算来算去,徐越觉得自己赚了。

他等着陆寻舟再往他身上加罪名,反正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但他很不爽,这群保镖把他压着跪在陆寻舟面前。

凭什么?

“放开我!”徐越感觉不到痛,奋力想甩开钳制他的人。

“放开他。”陆寻舟按着嘴角发话。

身上力道一松,徐越便挣扎着站起来,结果整个人往旁边倒,他的腿已然用不上力。

陆寻舟错愕了一秒,大步过去把人打横抱起来:“叫医生。”

徐越的行为是陆寻舟理解不了的,徐越一直在做错误的选择,从开始的怀孕离开,到今天的挑衅,每一次,都把自己往更不利的地方推。

他低头看徐越,头发凌乱不齐,衣裳发皱还有泥污,一条腿还受伤了,整个人看似凶狠,实则在他怀里发着抖。

“去哪里了?”他问徐越。

寻常的语气,如同问候,好像刚刚那一拳不存在,徐越一口气憋在胸口,觉得自己更抖了,他瞪着陆寻舟:“张安柏呢?”

“在连城。”

徐越知道自己被骗了,千辛万苦跑出去,吃了一圈苦头,把自己折腾得狼狈不堪,然后又巴巴回来自投罗网。

“放我下来,否则我再给你一拳。”

“你不会再有机会打到我了。”陆寻舟根本不理会他的挑衅,“我骗了你,你打我一拳,还算公平。你不应该跑的,保释期间逃跑会加重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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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越算是明白电视剧里面的人气吐血是怎么回事了,要是他也能吐,指定把陆寻舟吐个人血淋头。

这个人简直是一个机器。

那撑着他回来确认张安柏平安的信念没了,徐越便再撑不住,头往后一垂,他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里头有被陆寻舟气着的原因。

晕过去前徐越抓着陆寻舟的手:“不去医院。”

陆寻舟还没有答话,人就已经晕了,他脚步一顿,看着徐越瘦得下颌几乎没有肉的下巴,吩咐管家:“叫睦安做准备。”

以前的徐越不像现在这样,张牙舞爪,时不时露出爪子,陆寻舟还是更喜欢以前的徐越,有性子却没现在锋利。

或许现在的徐越更真实,还会给自己套上一层伪装,可这层伪装在陆寻舟面前形同虚设。

他在隐瞒什么,陆寻舟抬头看向管家,继续说:“让他准备给徐越做全面的检查。”

10

徐越说完“不去医院”就知道自己犯傻了,这跟小孩子主动跟回家的家长说我没看电视没差,可他已经来不及补救。

等醒来的时候,手背上除了吊着一瓶水外,臂弯还有一条青紫的痕迹,抽血淤青都出来了,他怕是睡了个整觉。

人才醒一会儿,护士就推开门进来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确认他没事又说给他去叫医生,徐越趁着门一开一关的功夫瞅见外面立着两保镖,就算没有他也没法跑。

他腿上打着石膏呢。

雨已经停了,天边一圈暗黄,徐越分不清是黄昏还是清晨。房间里有电视,打开看一眼就清楚了,可徐越不想,他怕看到关于刺杀案的新闻,虽然都说那个人有妄想症,可徐越觉得,或许他跟自己一样,莫名其妙被拉到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回不去才发疯的呢?

那人还活着么,还是真的死了,所谓的秘密关押到底是因为什么?如果没有死,那么为什么会被死亡。

徐越的脑袋一团乱,所有的疑问随着刺杀案嫌犯身亡而无从探知,他看着手上那条淤青,那他的检查呢,有没有什么问题?

“有不舒服吗?”又有人进来。

怎么又问一遍,徐越转头看人,是惯来的龙泽别墅医生周睦安。

周睦安拿着病历,神态轻松,不像有什么异常的样子,徐越压下心中那一团乱麻,摇摇头:“没有。”

“胆子真大啊,敢打特制的oga抑制剂。”周睦安测了下他体温。

“什么?”抑制剂还有特制的?徐越从没有关注过。

“性别教育课的时候光睡觉了吧?大部分抑制剂通用,极少部分人需要特制,你运气好,打了特制的。”周睦安翻了下手中病历,“你本来就是ob分化失败,后面又没有进行干预,唔…挺特殊的,甚至没有萎缩的腺体,生殖腔位置也很奇怪,按道理并不能怀孕的。”

“你打的抑制剂跟你本身相斥,免疫系统差点崩溃,你要是晚来小半天,可能就有生命危险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周睦安掏出几个玻璃瓶,里头放着棉花,挨个放在他鼻子边让他闻,“有味道么?”

徐越照做:“只有一个有。”

“哪个?”

“第二个。”

周睦安笑了笑,问:“什么味道?”

徐越不知道如何形容那个味道,想了一会儿,才说:“嗯,很难形容,大概是泉水拍打在石头上,清冽干净的味道?”

周睦安笑得眼睛弯成一条缝:“那是陆寻舟信息素的味道,其他几个有alpha也有oga的,闻不到对吧。”

徐越眼睛微微睁大,以前陆寻舟易感期做爱会释放高浓度信息素,别墅里头其他人都退避三舍,而他根本闻不到,现在只是个沾染了信息素的棉花球而已,那支抑制剂让他产生了什么变化?他盯着那个玻璃瓶,心中不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会对陆寻舟的信息素有反应,并且只对他有,ao标记总该知道吧,陆寻舟并没有标记你,或许是因为你们有一个孩子,加上这次抑制剂的事。”周睦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

徐越:“然后呢?”

“昨天你到医院的时候,陆寻舟正在用信息素安抚你,并且效果不错。给你手术的时候,发生了点小状况,安抚师尝试安抚,但是没有用,最后还是陆寻舟来的,你懂我意思吗?oga即使被标记,紧急情况其他安抚也有效,而你,只受陆寻舟信息素影响,更特别的是,你是个beta,按道理,并不需要信息素的安抚。”

徐越消化不了这个信息,皱眉愣在那。

“简单说,你单方面接纳了陆寻舟的标记,甚至是主动的,因为你没有腺体,alpha是没有办法标记的。不过分化失败这个事实无法改变,你不是oga,不会有发情期,陆寻舟信息素对你的影响也不会太大,而且现在时间太短,效果持续几天还是几年或者永久也说不定。”

徐越并不相信他说的影响不大,只有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如何惊天动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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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周睦安:“如果是永久的,有办法洗掉吗?”

周睦安似乎不理解为什么他要这么问,但还是回答了他:“你没有腺体,不过也不一定。”

徐越脑袋里那团浆糊刚撤下去,现在又搅和了上来,比刚才更乱更迷糊。他能生孩子这事已经是天方夜谭,怎么现在还会受信息素影响?他开始怀疑有妄想症的人是自己才对,因为分化失败精神崩溃分裂出另一个人格,认为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与其他人都不一样,格格不入,他是另一个叫做地球的星球上的人类,没有腺体,没有信息素,也没有abo,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获得自我认同。

徐越没有再说话,把头埋进被子里,在脑海里找自己是地球人的证据。

他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遇见陆寻舟完全是因为巧合。

他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不认识任何一个人,也不对这里任何一个地方熟悉。

他拥有的知识跟这个世界差别很多,这个世界甚至没有诗词,那些瑰丽的词句不是他妄想就可以想出来的。

……

徐越找了很多证据,最终结论还是,他不属于这里。

开门声再一次响起,徐越以为是医护,没有管,他在等人出去或者开口说话,可好久都没有动静,掀开被子一看,是陆寻舟。

徐越这会儿并不想看到他,脸色有些不好。陆寻舟以为他不舒服,释放了一些安抚性信息素,徐越警铃大作,坐起来冲他喊:“收回去!”

陆寻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像受惊的猫一样炸毛的徐越:“为什么不愿意来医院,因为这个?”

信息素味道转淡,可徐越的脸色并没有变好,他在刚刚那短短的半分钟,感受到了信息素对他的影响,生理上是舒适的,可心理上难以接受,他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被子上,声音闷闷的:“我想出院。”

“好。”

出院前,陆寻舟问徐越,徐归的归是哪个归。

徐越抬头看着陆寻舟,想起给徐归取名的初衷,如今却是背道而驰了,他把自己裹得更紧,缓缓低头:“归来的归。”

陆寻舟听到这个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站在那看了徐越好一会儿,徐越头发被剪得参差不齐,本来就瘦,现在脸被衬得更小了,陆寻舟俯身抱起徐越放到轮椅上:“徐越,我说过的话还算数。”

“什么?”徐越不解,随即明白过来,“像以前一样?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干嘛又要来问一次。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逃?比起不想入狱,我更想离开你。”

陆寻舟没有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单方面标记的影响,徐越现在能够更敏锐的感受到陆寻舟的情绪变化,现在陆寻舟心情大概不大好。

可跟他有什么关系?

呆在陆寻舟身边跟呆在监狱,徐越不知道哪个更差,但呆在陆寻舟身边的一年多,甚至身体里还有陆寻舟基因一部分的时候,回去的通道从未对他打开过,比起监狱的危险,徐越更想去试试那危险中可能存在的希望。

徐越回到别墅后很少见到陆寻舟,徐归也很少见到,他只在房间跟花园出现,每天晒够了太阳就回房。

案件在一个月后庭审,那天徐越被李严推着,他抬手挡住太阳,眯着眼睛感受阳光带来的暖意,悠悠地问:“李律师,我大概会被判多少年?”

“大概率可以缓刑。”

徐越睁开眼看他:“我还挺好奇这里的监狱生活是什么样的。”

李严说不清为什么,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

徐越看着那道阳光,穿过别墅的窗檐,落在花圃中央,园丁刚来浇过水,枝叶上的水珠反射细碎的光芒,落在徐越眼睛里,波光粼粼,他忽然觉得这一瞬间令他无比心动。

他从没有不热爱自由,可他更想要属于他自己的自由。

11

原本是原告席的位置并没有人,徐越这才想起,他的案子并不需要原告。

形势对徐越很不利,但是被告席上的人一直低头保持着沉默,只有他身旁的律师开口举证。

可到最后,能够让他定罪的竟然只有盗用身份这一个罪名。李律师舌灿莲花,即便徐越没有认真听,也知道那些罪名大概率对他已经没有威胁,这其中最大的影响因素其实是陆寻舟,徐越第一次抬头看向旁听席,那里空空如也。

徐越扭头看向李严,李严朝他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他回以一个笑,然后注视主法官,说了今天第一句话:“我还有要主动交代的。”

李严大惊失色,伸手就要阻拦他,可徐越早已将一直放在口袋里的两张身份卡掏出,然后开始陈述他是如何在保释期间逃出,再入室盗取身份卡,最后因良心不安主动回来,他已深刻认识到错误,并请求审判庭对他主动交代且并未造成严重后果一事能够宽大处理。

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心悔过。

这是一场戏,一切都按照剧本在走,结局本来皆大欢喜,没有人料到当事人以一种看似配合实则在反抗的姿态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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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剧本。

李严一直看着徐越,徐越的陈词流畅自然,偶尔还会透露出一丝忐忑,可他的手非常舒适地轻握着,整个人是放松的。李严现在才明白他在花园里的话为什么会令自己不安,那是一个律师的直觉,他根本不想被轻判,这个年轻的beta在以一种决绝的方式抵抗来自别人的掌控。

不惜自伤七分。

法庭角落的监视器一直闪烁着红光,那是用来记录庭审的,但是李严知道,如果有需要,它也可以用来直播。

权贵们常会坐在屏幕后面,欣赏自己对手在法庭上露出的狼狈之态。

突然的变故让主法官大为光火,他一生正直,徐越前面的消极抵抗与沉默本来就令他不悦,可他也并非油盐不进,一切程序合法合规令人信服,他不介意卖陆家一个人情。

被人戏耍的感觉触怒了他,他当场宣布徐越的保释作废,在案件正式宣判之前,徐越将一直待在临时关押地,期间不得保释,即使他现在坐着轮椅。

结束了,徐越冲李严致以抱歉的笑,然后任由法庭警察推着他离开。

任谁被这样三番五次挑衅大概都会愤怒,徐越以为陆寻舟将不会再见他,但是他在进入关押地之前又看到了陆寻舟。

陆寻舟是一个很讲究逻辑的人,在他眼里一切都是有逻辑可推演的,理智得仿佛没有情绪,就像徐越逃走又打了他一拳,如果搁其他人身上,大概没有好果子吃,而陆寻舟只有一句轻飘飘的扯平了。

唯一不理智的时候大概是在床上,易感期alpha的性欲非常可怖。徐越在床上被他做得狠了的时候,总会哑着声音求饶,说老公够了,太久了,太多了,装满了。

陆寻舟会按着徐越的肚子,抓着身下人企图掏出控制的脚踝,说不是要给我生孩子吗?这点还不够。

徐越哪有那个功能,没皮没脸的一边夹一边顺着他说,那老公快射,射多点,要给老公生孩子。

而徐越后来才知道,陆家的孩子没有一个是从beta肚子里出来的。

“陆寻舟。”徐越语气轻快,眼睛弯起一个弧度,不像以前那种没心没肺的笑,也不像最近偶尔嘲讽般的假笑,笑容里甚至让人看出了一些发自内心的轻松愉悦。

那笑陆寻舟看不明白,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划过,转瞬即逝,其实徐越是个合格的情人,这场庭审并非真的要让他受惩罚,照徐越的聪明,他早应该明白。

“你不应该这么做,即使你想离开我,可这是最差的方式。”陆寻舟蹙眉走近徐越,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徐越向来乐观得很,即便生活对他竖起中指,他都会乐呵呵坐上去并选择高潮,所以他能迅速接受穿越的事实,也能随遇而安的在陆寻舟身边待一年。开始那句分手,不过是他使性子罢了,只是得到的答案却令他措手不及,他乐观,可是却不想做小丑。

“你这样很不陆寻舟,你应该分析自己的利弊而不是我的。”徐越收了笑,“我这样的人,是不会去想那么多的,把所有的事情在脑子里计算过,权衡过,然后得到最优选再去实施,这是机器做的事。”

陆寻舟张口正要纠正他,徐越抬手制止他说话:“好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想我们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还是聊点开心的比较好。”

陆寻舟脸色阴郁,沉着脸看他:“就算我不插手,你的刑期最多不过两年。”

两年,就算他回不去,也足够他想办法用其他的方式在这个星球生活,徐越又笑了:“万一我很喜欢监狱生活呢?毕竟一个人一生要遵纪守法或许不容易,可想犯罪就容易多了。”

“徐越,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陆寻舟蹲下来,与他平视,“你一直在隐瞒着什么,是什么?”

这个人真的很敏锐,可徐越隐瞒的东西超过了这个世界的认知,他无所顾忌地对视:“或许你应该从我们最开始遇见的时候查起。”

法庭警察来敲门,这次见面本来不合规矩,时间已经超过,强大如陆寻舟,也不能肆无忌惮的无视法律。

徐越出门前说了最后一句话:“你会给徐归改名对吧?”

陆寻舟沉默地看着徐越的背影,没有说话。

空气中有淡淡的泉水清冽味道,徐越跟他告别,声音很轻:“不再见。”

12

“紧急消息,3月20日晚11时21分,联盟中心第二监守地发生不明原因地陷,其中临时关押区1号楼近一半沉入地底。”

“目前应急处、联盟军队及医疗团队已紧急赶往事故地点,因第二监守地关押人员皆为重点关押对象,所有服刑人员将进行转移,21日0点至早上8点,第五大道、第六大道将进行封锁,请出行人员注意选择其他路线。”

……

“截至21日上午7时,本次事故共造成2人死亡,7人重伤,39人轻伤,9人失联。目前救援仍在进行。”

……

失联的9个名单中,徐越列在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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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最后一个进入临时区的,也因此,他所在的房间,处在地陷最中间。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里,一个巨大的深坑镶嵌在地上,四周至少拉了距离坑边缘100米的警戒线,因为坍塌还在不断向外延伸。

“失联的九个人,都处在中心或者靠近中心,如果坍塌不停止,至少需要三天才能彻底将上面的建筑清空,三天,人生还的几率不大。”

陆寻舟看着手里的名单,最后一列有人员被羁押的时间——徐越,1058年3月19日。

那天徐越说“最后一次见面”,陆寻舟并未在意,徐越不会被判有罪,他只会在临时关押地待到宣判,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宣称联盟最坚固监狱之一的第二监狱,地下会有一个深洞。

手指划过名单页,后面是监狱的立体地图,整个监狱是两米厚加固浇筑的地面,再下面本来是实心的,现在的空洞仿佛是凭空出现,不过得益于地面的牢固,塌陷开始时大部分人得以逃脱。

“这是什么?”每栋楼中心地下有一个黑色的标注点,没有注明是什么。

“是特殊信号屏蔽器。”谢持放大那个黑点,想起这是简图,又缩小,手指在上面点了点,“第二监狱、雾岛监狱、贯城监狱都有,因为屏蔽器每半年都会进行检修,每次也都会对监狱进行排查,上次排查是三个月前,那时候第二监狱底下没有任何异常,昨天其他两个地方也紧急进行了排查,一切正常。”

“不管什么原因,先把人救出来。”陆寻舟站起来,手撑在桌子上看无人机传回来的实时画面,一辆救护车呼啸而去,又一个人被救了出来。

塌陷中心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逃出来,为什么徐越没有出来?

原因显而易见,徐越腿伤了,他甚至不能走,根本没办法在几分钟内出去。

陆寻舟扭头看好友:“三天时间太长了。”

谢持一直在不停查看现场传回来的最新信息,皱眉道:“这已经是最快的了,范围还在扩大。”

“那就炸。”陆寻舟把自家工程师发过来的预案递过去。

“你疯了?这有可能造成更严重的坍塌,如果运气不好,下面埋着的人极有可能会被二次伤害,直接导致死亡。”谢持滑动屏幕,眉头越皱越深,他盯着预案看了好几遍,还是摇头,“不行,我不同意,你这是理想情况,风险太大了。”

屏幕上标注了每个人可能在的位置,陆寻舟指着标识:“不会,刚刚拉出去的就是最后一个在边缘的人,监控显示其余的都在最下面。”

“万一呢?不可能的陆寻舟,指挥官是我,我不能冒险,我知道你想救人,可是如果有一个人因此死亡,那就是在杀人你知道吗?”

陆寻舟抬起眼睑,目光坚定:“我来承担后果。”

谢持把手中通讯器砸在桌上,怒视他:“你承担什么后果?那是人命你知道吗?”

陆寻舟丝毫不惧:“所以让他们在下面等死?三天生还几率不大,等他们都死了再挖出来是吗?三天跟不到一天,到底哪个风险大?”

最终谢持被说服,答应陆寻舟的方案等于把自己脑袋也一起丢进那个深坑,他再三召集团队探讨方案,还是撤掉了几个爆破点。

陆寻舟没有异议,他的团队早就等在外面,等谢持下令的时候,陆寻舟的人已经绑在直升机上安炸药了。

简直无法无天。

从早上十点到凌晨一点,几百人不眠不休,从废墟中“炸”出了5个人,其中2人发现时已经死亡,余下3人重伤。

直播画面早已被暂停,四处戒严,无人机但凡飞到这片区域就被击落。

没有人敢让民众知道,联盟在以什么方式救人,即便救的是罪犯。

一切本来应该顺利,接下来只需要人工清除废墟,可一块意想不到的巨石打乱了计划,石头压在了最关键的地方,计划被迫暂停。

石头太大,短时间根本没有办法搬离。

……

“有几成把握?”陆寻舟看着最新的方案。

“五成。”

凌晨两点,陆寻舟笔挺挺地站在警戒线外缘,对着工程师点头:“炸。”

谢持站在他身边:“一个情人罢了,算了吧。”

陆寻舟没有回头,他甚至没有听到谢持说了什么,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联结,那不是来自徐归的,而是另一种奇妙的感觉,有什么在牵引着他,像用轻柔的蚕丝绕在了指尖,直觉告诉他,那是徐越。

22日凌晨3时20分,最后一处炸药被引爆。

3时40分,第七名失联人员被救出,已死亡约十小时。

4时26分,在废墟中找到大量人体碎片及血液,初步判断血液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的人。

6时31分,废墟标注可能有人员被埋的点都已被清理,余下两名失联人员暂未找到。

7时,坍塌再一次扩大,搜救暂停。

谢持听着报告,知道其实已经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人体碎片及血液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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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能够证明,剩下的两个人,大概被巨石碾过,除非有奇迹,否则已无生还可能。

一旁的陆寻舟除了略显疲倦并无其他表情,谢持递给他一杯咖啡:“先休息吧。”

陆寻舟接过放在一边:“谢谢。”

不只是谢咖啡,谢持轻轻点了下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要去请罪了,你自便。”

将近两天没有合眼,陆寻舟身心疲惫,可他依旧不相信徐越死了,那根线在爆炸那瞬间突然断裂,随后又像信号不稳定一样,若有若无,但并未彻底消失。

陆寻舟走出临时指挥中心,居高临下地看着深坑,想,或许徐越又逃了。

回到别墅已经近十二点,管家早早等在外面,车停稳就拉开了车门。

他看着陆寻舟长大,见到他的一瞬间,管家就知道,没有好消息。

本来应该宽慰他的,管家暗自叹了口气说:“小少爷凌晨高烧惊厥,已经让周医生来了。”

“怎么会发烧?”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您一走,就开始哭了,过了一会儿就发烧了,本来已经退下去了,可是今天凌晨的时候突然高烧,也就十几分钟,就热惊厥了,现在已经退下去了,就是还不醒,周医生说没事,医疗团队也随时在待命。”

“高烧是几点?”

“三点。”

那是陆寻舟感受到徐越在身边的时间,也是他下令炸开落石的时间,陆寻舟站在原地,看着徐越每日坐着晒太阳的长椅。

觉得偌大一个别墅,怎么这么空?

13

别墅里呆了近四十年的老保姆在角落偷偷抹泪,双手合十朝天祈祷,陆寻舟不信鬼神,只觉得心烦意乱。

陆寻舟踏入房间的时候,周睦安正在给徐归配药,孩子太小,他不得不屏息一粒粒数胶囊里数以百计的丸子。

等他揉着腰站起来时,陆寻舟已经坐在床边释放信息素安抚徐归,产生了联结反应的父子间有着超越常人的羁绊。

周睦安把手中的药交给医护,徐归的情况并不仅仅是表面的高烧,可他没有去打扰陆寻舟,亲生父亲的信息素,有时候比药物更有用。

约摸过了十几分钟,昏睡了小半天的徐归终于醒了过来,大约还是难受,小声又虚弱地哭着,可总归是醒了。

喂药哄人折腾了近一个小时,陆寻舟没有显露不耐烦,但两天没合眼让他眼睛酸涩,他揉了揉眉间,示意周睦安跟他一起出去。

他开门见山:“怎么回事。”

周睦安递给他一个平板,里面详细记录着徐归近4时的身体状况,又调出几个过往病历,说:“我怀疑是联结戒断反应。”

陆寻舟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翻看病历:“这里面戒断反应发展到高烧惊厥的最短半个月,最长两个多月,徐归仅仅不到4时。”

“是。”周睦安点头,“所以我开始也没往那方面想。”

周睦安顿了一下,拿过平板,点开一份加密文件:“也并非没有过这样的案例,这个,母亲死亡后第二十个小时高烧,三天后昏迷,当时没有进行戒断反应的介入治疗,第七天婴儿死亡。”

“死亡报告没有确认死于戒断反应。”

“因为死者家属不同意解刨,医院也愿意出钱摆平,这事就不了了之了,我后来仔细研究过病历,八九不离十。”

陆寻舟手指落在母亲死亡四个字上,轻轻一滑,屏幕回到了桌面,他摇了摇头:“徐越没有死。”

“那人呢?”周睦安直视他,他知道徐越被陆寻舟送进了监狱,而本来应该固若金汤的第二监狱发生了地陷,陆寻舟亲自去现场救人,孤身回来,徐越大概已经凶多吉少。

陆寻舟没有办法回答,他不信鬼神,却确信那虚无缥缈的感应,可他的直觉从不会出错,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徐越是beta,联结反应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今天的陆寻舟太过固执,周睦安不由得提高声音:“一个没有腺体的beta能够接受标记还能闻到信息素,为什么不会产生联结反应,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根本不能按照常理来判断。”或许是太过疲惫,陆寻舟面色有些苍白,周睦安放缓了声音,“不管什么原因,我还是会给徐归做联结测试。”

陆寻舟没有反对:“好。”

“测试一直都是围绕腺体或者信息素的,但是徐越这两样东西都没有,我需要他的dna样本。”

“他的房间没有动,应该有。”

情况特殊,仅有dna不知是否可行,周睦安不抱希望地问:“如果可以,有血液或者脊髓更好。”

陆寻舟身体绷着,想起在事故现场传回来血肉模糊的画面,他站起身,看向窗外的长椅,问:“被污染过的可以吗?”

徐归在使用戒断治疗后情况有所好转,但是对另一个父亲变得更加依赖,陆寻舟甚至不能离开他超过五个小时。

22号傍晚,地陷坍塌终于停止,陆寻舟仅休息了三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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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又前往了第二监狱。

救援重新开始不到一小时,开始下雨。

救援工作越发困难,雨水冲刷着痕迹,也在一步步降低可能存在的生还希望。

如果不在雨水淹没最下层废墟之前把人救出来,那么一切将毫无意义。

所有人跟机器都在不间断运作,可雨势渐大,照这样下去,再有一个多小时,救援就可以终止了。

陆寻舟让人拿来了防护设施。

谢持拦住他:“你要干什么?”

“我下去。”陆寻舟拿着东西往外走。

“陆寻舟!你别冲动。”谢持追上去,抓住他的肩膀,“整个联盟最顶尖的救援队都在下面了,你下去有什么用?”

“我没有冲动。”陆寻舟冷静地给自己套设备,某些亲子联结在危急时刻是能够感应到对方存在的,既然亲子可以,没道理他跟徐越不可以,他看着谢持,“放心,我有把握。”

谢持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只能亲自指挥,点了一批人一起下去。

还有一小时,陆寻舟抬头看了一眼漆黑如墨的天,扣上安全绳,打了个手势就往下滑。

他从不会后悔,或许炸掉那个石头是错误的,但时光并不能倒流,能够做的就是尽人事,徐越给他的感应还没有消失,他坚信他还活着,徐归需要他,他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陆家的孩子不能没有“母亲”。

只要徐越还活着,还埋在那个废墟下面,那么他就不会让他死在自己面前。

进展并不顺利,大雨让本就不稳定的建筑物更加危险,等众人再次来到被炸开的巨石面前时,时间已过一半,陆寻舟全程一言不发,他镇定异常,握着拳感受那跟无形丝线的变化,仿佛呼吸一样,有规律的一松一紧。

“挖这里。”陆寻舟指着巨石旁边刚清理出来的角落。

救援队应声而上,陆寻舟抬手看时间,面无表情。

“陆总。”一旁的人递上通讯器。

这个时候,只有几个特定的人电话才能进来,陆寻舟接过看了一眼,是周睦安。

“徐归又开始发烧,伴随呕吐,徐越留下来的替代剂没有用,你两个小时内能不能回来?”

陆寻舟看了眼正在被清理的石块,回道:“可以。”

“还有,dna检测结果出来了,是徐越的。”

“嗯。”周睦安检测的样本是从废墟中收集的,陆寻舟没有太意外,在这样的事故中不受伤简直是妄想。

他挂断通讯,看见方才还堆满了石块的地方被清理出来,断裂的天花板斜着竖在中间,另一半看起来呈六十度角撑在对面,幸运的话,里面或许可以撑起一个空间,足够一个人容身。

没有人说话,两天的默契让所有人可以在静默中配合,天花板被高强度合成木板代替,陆寻舟走上前,蹲下来,透过仅半人宽的缝隙往里看。

人工灯光并不敢直接打进去,只落在缝隙外面,里头没有人,陆寻舟看到了一块方巾,沾着泥水,软趴趴的躺在泥泞的地上,他伸手掏出来。

是徐归的汗巾,今天下午他还拿过一样的汗巾给徐归擦眼泪。

雨越下越大,谢持通过对讲机下令,五分钟内必须上来,否则他亲自下来请。

陆寻舟撑着膝盖站起来,久蹲让他大脑供血不足,身体歪了一下,他挥手拒绝准备上来扶他的人,转身道:“撤吧。”

地球,公元2023年7月20日。

恭县安和镇雷公山。

“这里!这里还有一个!”

“不是说只走失了五个人?怎么多一个?”

“屁话那么多,没看这一身的伤?先救人。”

14

徐越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徐归的哭声,他抓着手里的汗巾朝哭声来的地方走,可是越走声音越远,他长不开口,只能在心里一直念“徐归,徐归…”

满目皆黑,找不到方向,渐渐的,徐归的哭声也没了。徐越觉得自己丢了什么,是什么呢?他想不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能不停的往前,仿佛进入虚无,不饥不渴不累。

直到一线天光从头顶投下来,徐越望过去,沿着这道光走,但是有什么在拉扯他,他就着光看自己的手,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满手的血。

怎么会有血呢?

他还没来得及想多一点,一声震天般的爆炸声在他近处响起,时间开始凝固,徐越仿佛看到冲击波停止在他眼前,然后扭曲旋转,下一秒,如水一样波动地将他吞噬。

他再度归于黑暗。

……

疼。

彻骨的疼。

如果说误打抑制剂的疼是徐越能够忍受的极限,那么现在的疼让他恨不得去死,没有人的血肉之躯可以承受这样的疼痛,那是从每一块骨头每一根血管里长出了尖锐的刀子,翻转搅动,循环往复。

徐越不想活了,即使他觉得自己又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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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他妈痛了,他穿之前干啥了能痛成这样?

这痛一直持续到他听到人声。

“这里!这里还有一个!”

“不是说只走失了五个人?怎么多一个?”

“屁话那么多,没看这一身的伤?先救人。”

徐越脑海里捶胸顿足叫嚷着不想活的小人退了下去,换上了一个喜气洋洋眉开眼笑的。

哎哟,这亲切的西南官话!

真是久违了。

艾尔星,1058年3月28日。

“……事故现场已全部清理完毕,本次事故共造成6人死亡,11人重伤,39人轻伤,1人失联,事故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初步判定是地壳运动产生的地下空洞……”

“谢部长,死亡人员都是即将刑满释放的前高官,外界传言这次事故是对手报复,您怎么看?”

“据我所知,联盟境内暂时还没有人或组织能够操纵地壳。”

“谢部长,第二监狱都是关押重点犯人,这次唯一失踪的人员徐越只是普通罪犯,并且还没有宣判,为什么会被关押在第二监狱,既然事故现场已经清理完毕,为什么不是判定死亡而是失踪?”

“暂未找到尸体,只能做失联处理。”

“那他是否可能已越狱。”

“不可能。”

……

谢持从记者的狂轰滥炸中脱身出来,长舒了一口气,后续救援被强行延长了五天,期间的所有费用陆氏承担,可是依旧一无所获。

陆寻舟只在最后一天又出现了一次,仍旧是冷静自持的模样,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疲惫。他仿佛早已料到,对救援的结果并无异议,只是跟谢持说了一件事,把徐越的死亡更改为失踪。

谢持没有拒绝,他亲手改了名单,陆寻舟看过后点头就转身告辞。

谢持叹了口气,觉得那日说的只是一个情人有些冒犯,于是对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节哀。

离开的身影顿了一下,陆寻舟回头看他,语气寻常:“他没有死。”

谢持无比理解,没有反驳,只略点头道了声抱歉。

陆寻舟这些天几乎都待在徐归身边,骤然失去一位父亲的徐归极其不适应,哭闹拒食。尚不足半岁的孩子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他的另一位父亲必须时刻跟他在一起,释放信息素以安抚躁动的他。

事实再明显不过,徐归的异常是因为失去了来自徐越的联结,而联结断裂得太过突然彻底,所以反应剧烈。

情况在徐归产生戒断反应在第七天得到了控制,大概是适应了徐越的离去,又或者不断调整的介入治疗方案终于对症,陆寻舟终于可以脱身。

大雨下了两天,或许有人可以在废墟继续活两天,但是没有人可以在没有空气的地方活两天,即使机器24小时不间断的往外抽水。

陆寻舟不再执着于那个空洞,徐越聪明且不按常理出牌,他不相信他会死于这场事故。

眼前最重要的事是处理徐归的戒断反应,陆寻舟再一次来到医院。

周睦安满目血丝,一副休息严重不足的样子,他手上拿着厚厚一沓测试报告,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联结替代测试0通过率,我甚至把徐归在连城已经做过的重新测试了一遍。”

坏消息来得太过频繁,纵然是陆寻舟,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裂缝,他神情略显颓然,问道:“普适性替代剂呢?”

周睦安摇头:“第一天我就给他用了,没有任何作用。”

一时俩人都沉默。

周睦安喝了一口水,递给陆寻舟一份指南:“虽然测试还在做,但是我必须先跟你说如果一直没有替代剂,徐归可能会产生的症状及最终会导致的结果。”

陆寻舟没接那本指南,他闭了一下眼:“我知道,我只有一个问题,最坏的情况,你能不能…。”

周睦安抬头,语气笃定:“可以,我可以保证他能够撑到第一次分化,但是徐归现在对你会更加依赖,等情况稳定下来后应该会好点。”

陆寻舟嗯了一声,他的耐心似乎在这几天被无限拉长,信息素的过度释放本应令他烦躁、渴望睡眠,可他这一周睡眠时间一共不超过20小时。

陪在徐归身边的日子,除了处理公务,陆寻舟还看了许多案例。

最开始出现戒断反应没有替代剂的那批孩子,情况最坏的死亡,最好的即使成年,也因发育不全而身体虚弱、病痛缠身。

好在后来有了介入治疗,后来又出现了替代剂,可徐归几乎对以上措施免疫,他特殊得如同一个基因突变的孩子。

周睦安在沉默中倚在椅子上睡着了,陆寻舟低头看了眼他手上那份指南。

“……严重会导致婴幼儿死亡。”

他盯着那几个字,皱了眉,片刻后转身离开。

公元2023年7月22日。s市第一人民医院。

徐越眨了眨眼睛,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让他好一阵恍惚,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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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是医院独特的味道。他记得自己手上触目惊心的血,于是试图抬起双手,可浑身就像泄了气的气球,提不起一点力气,他努力了好几番,最终只有手指头动了动。

别是瘫了,他不信邪,咬着牙使力。

还是失败。

“你醒了?”一颗戴着护士帽的脑袋出现在他上方,徐越激动极了,那可不是普通的护士帽,那是地球才有的款式,他把眼睛眨得跟排风扇似的,用来回答那句问。

“你别急,你身上的伤没什么大事,只是失血过多,过个一两周就可以下床了,只是你的腿本来没好,这次又受了伤,可能得多养几天。”

多养两个月都没事,徐越眼睛眨得更欢了。

护士见他没事,跟他又说了些话,就走了。

徐越直到晚上才能操控自己的身体,他干的第一件事就去打开电视,收听新闻联播。

熟悉的主持人,熟悉的领导人令他倍感亲切,而2023年7月22日的日期又让他诧异。

他在那个世界度过了两年多,地球才过去了两个多月吗?

那他岂不是突然老了两岁?

徐越掀开自己的衣服,没办法低头,只能用手摸向腹部肚脐右侧,那里,有一条妊娠纹,他屏息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感受到那条些微凹凸的痕迹还在,徐越双眼放空,目无焦距地望着前方,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高兴的是他回来了,可心头又空落落的,他曾经有过一个孩子的,现在没有了。

15

徐越的伤好得比原本预计的快得多,他的主治医生都惊讶于他的恢复速度,只有徐越在担心,穿越之前,他的身体也很好,但没有好到令人诧异的程度。那个世界除了给他留下两道纹路及一段只有自己知道的记忆,或许还留下了一些潜藏的东西。

这令他很不安。

他做了非常细致的检查,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没有多出什么器官,那个曾经孕育过徐归的生殖腔不知所踪。

徐越在一周后出院,他不是s市的人,休假前也没有来过这里。

回h市的飞机上,徐越梦到了徐归。

徐越非常清楚这是在梦里,因为徐归在陆寻舟的卧室,甚至小床就搭在陆寻舟旁边。徐越走过去,轻轻地蹲在小床旁边,徐归看见了他,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刚哭过,徐越竟然觉得自己从里面看出了委屈。

愧疚感袭上徐越心头。

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好好地看徐归了,他伸出食指,像以前一样逗他,徐归眼珠子跟着手指滴溜溜地转,徐越笑了笑,叫他:“徐归,你现在还叫徐归吗?”

徐越本来还想说陆寻舟不会就给你改姓吧,默念一遍,陆归,陆龟,得,全部改了吧。

梦里的徐归似乎也在长身体,比原来长了一截,徐越想要伸手抱一抱他,却被一阵颠簸惊醒。

落地了。

徐越摘下眼罩,被打断的梦更容易记得,徐越还在恍惚中,魂不附体似的,空姐过来提醒他,他会第一个下飞机,因为坐着轮椅。

其实已经不需要轮椅,但是拄拐实在太滑稽,徐越深呼吸一口气,才感觉回神,朝着空姐点点头谢过,看向窗外,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徐越没有回家,出机场直接去了墓地。

穿越前,他刚失去了这个世界最亲的人。

墓地有台阶,徐越换了拐杖,走到的时候已经一身汗,他坐在墓碑前面揪旁边的草,揪一根看一眼墓碑上的人,直到面前一片被他薅秃了。

“外婆,好久了。”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以往外婆还在的时候大都是她问一句他答一句,偶尔说说趣事。两年多时间,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倾诉,那么那个人就在自己面前,她大概会毫不怀疑地握着他的手一边揉一边心疼地跟他说话。

徐越第一次觉得委屈,他在那一个世界格格不入,回到自己的世界仿佛也因为离奇的经历而与众不同,这样的不同又无人知晓。

徐越坐了很久,直到他觉得自己再坐下去就要中暑才离开,他什么都没说,他本是无神论者,可现在不是了,如果外婆能够听到呢?他不想爱他的人为他感到难过。

阔别近三个月的房子再次迎回它的主人,徐越不管沙发上的灰尘,把自己扔在上面,长舒了一口气。

真爽,回家的感觉真爽。

他迅速地打开电脑,查看邮件。

最新一封是一个多月前,他的上司通知他他被开了。

徐越算了算自己的存款,还能躺好几年,无所谓地叉掉邮件,打开第二封、第三封、第四封…

所有的邮件都完毕,明明都是近三个月的,可是徐越总有一种很久了的感觉,他不想去回复,刚回家的兴奋跟激动平复下去,他突然不知道要干什么,茫然无措。

离开太久,却又不久,时间带给他的错乱感一时无法调整过来,他双手盖住自己的脸,好一会儿才放开,然后拿出手机拨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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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卧槽卧槽…”

对面一连十几个卧槽,徐越把手机拿远:“行了行了,没完了你。”

“大哥,大爷,你知道你消失多久了么,我以为你被拐去缅甸了呢?卧槽这几个月你去哪里了啊,信息不回电话不接我都报警了。”

“出去散散心,然后从山上掉下来了。”徐越看了看自己的脚,也不算撒谎。

“我去你散心散几个月,不会是出家了吧,摔了一跤突然就觉得人生可贵还俗了?。”

“说正事,我需要一个护工,时间不长,最多一个月,你帮我找找。”伤筋动骨一百天,徐越觉得自己这个恢复速度,顶多一个月。

“你真从山上掉下来了?找护工干嘛,来我家啊,我妈担心你担心得要死。”

徐越正要拒绝,对面丢下一句“你等着,我来接你。”就挂了电话,他想了想,反正都是要见的,来了再说。

纪平光一路油门,到徐越家的时候将将够一小时,一进门又是一阵卧槽:“你怎么回事啊,腿真断了?还瘦了,不是你小子几个月不见面相都平和了,你别告诉我你真出家了啊,哥跟你说你这样就是不对的,外婆还在指定拿拐杖把你揍清醒了。”

徐越凉凉开口:“我外婆从不打人。”

纪平光噎住:“行吧。”转头看了一圈,又问,“要收拾啥,我帮你收拾。”

徐越拒绝:“真不用,我也不习惯,你给我找个护工就行,我太久没回来,有点不适应。”

纪平光切了一声:“这才多久,山中一天,人间一年啊?”

可不是?徐越苦笑:“你今天废话怎么这么多?”

“不就一护工,简单。”纪平光掏出手机发了个信息,然后把屋里的轮椅推出来,拍了拍,示意徐越上去,“走,大师,先带你感受下红尘的魅力。”

陆寻舟睡觉身边不习惯有人,刚开始徐越会去自己的房间睡,再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也在陆寻舟卧室一块睡了。

徐越离开的一年,陆寻舟再次恢复独自睡觉的习惯,甚至因为有过一次被长期打扰的经历,而变得更加苛刻,休息时间他卧室周围几乎不会有任何声音。

而如今,多了一个徐归。

替代剂无一通过,甚至连低于合格标准但凑合能用的都没有。

周睦安建议他,开始几个月,徐归最好还是跟在他身边最好,就算现在不需要24小时时刻安抚,晚上还是要待在一起的。

现在的徐归变得敏感易哭闹。

凌晨两点,陆寻舟低头看着小小一团的人,五官其实还看不出像谁,但是眼睛是像徐越的。

只是太爱哭了,因为陆寻舟的习惯,佣人这会儿是不在的,除非他叫,徐归夜半醒来大都他自己去照看。

自己的儿子,有什么关系,他想。

但这次徐归醒来既不是不舒服也不是饿了,反而很精神,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陆寻舟把他抱起来的时候,他难得的高兴地蹬了几下脚。

徐归现在任何一点异常都不是寻常事,陆寻舟当即把花大价钱请来的团队都叫了起来。龙泽别墅半夜灯火通明,旁的人见了怕是要以为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不过团队负责人秦义告诉陆寻舟的,是好消息。

“今天状态是这两个月来最好的了,介入干预是一直在做的,虽说离戒断反应第一阶段结束还有一段时间,不过也可能是提前结束了。”

介入治疗在徐越失踪一个月后才明显有效果,虽仍远远不及寻常案例,但至少徐归能够睡觉进食,也不再发烧。

陆寻舟看着神采奕奕的徐归,说不上心里什么感受,秦义说完徐归状态好的一瞬间,陆寻舟觉得他漏掉了什么。

除了治疗,替代剂,还有一个因素。

徐归的“母亲”回来了。

但他没有回来,寻找徐越这件事,从地陷开始那一刻,就没有停止过。

距离,时间,都会产生戒断反应。

徐越就像凭空消失了,可又给他留下了线索。

那根绑在他身上的丝线,从第三天开始,就变得异常安静,两个月,没有丝毫变化。

众人离开,陆寻舟手指被徐归握在手里。

陆寻舟勾住他小小的手,跟他说:“爸爸会回来的。”

16

“这是什么?”徐越握着杯果汁坐在卡座,拿眼睛睨纪平光。

“干杯!”纪平光用杯子跟他一碰,声音拖得长长的:“你是伤员,不能喝酒。”

“那你带我来干嘛?”徐越脚不方便,搁往常早就把纪平光撂倒了,他冷笑一声,心想我正要借酒消愁呢,你酒没给我就让我更愁了。

……

最终纪平光还是没拦住徐越喝酒,还越喝越来劲,要不是他拦着,徐越能把一旁的拐杖当金箍棒耍。

一点来钟纪平光把徐越拖上床时,徐越还抱着他唱潇洒走一回,五音很全,就是走调,鬼哭狼嚎的像撕心裂肺吼出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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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动静把纪平光的妈妈给吵醒了,吓得老人家半夜起来煮醒酒汤,还抹了一把泪说好好一个人,唯一的亲人没了还弄得一身伤。

纪平光没敢说您没看他在酒吧大杀四方的样子,龙马精神着呢。

徐越觉得自己身体真是好得有些不寻常了,昨夜那样多的酒灌下去,他睡了一觉愣是头都没疼一下。

他真怕自己身体回来了,时间还停留在那边,别地球只过了一年却变成三十七岁的样子。

盯着天花板发愣的功夫,手机响了好几下,都是没有听过的提示音,徐越还没习惯身边有手机的日子,他在那个世界的后两个月,基本已经快与世隔绝。

他抓过手机点开提示。

“睡着了吗?”

这谁?这什么软件?

徐越退出去看了看不认识又点进去,滑动对话框,里面一大版俩人关于设计的讨论,俩人聊得挺投缘,最后是对面说他的风格有些眼熟,徐越没回,然后又问他是不是睡着了。

身体很好,脑子好像不大行了,徐越实在想不起来昨晚后面的事,可聊天的内容看起来的确是自己发的。

想不通那就是纪平光干的,他可没有喝醉了乱下app找人聊天的习惯,徐越当即去找纪平光问罪。

纪平光咬着油条,抵死不认:“不关我事。”

徐越拿他没办法,也不准备在这边多打扰,给纪平光母亲陈静道了声平安就告辞了。

路上纪平光问他有什么打算,徐越看着熟悉的街景,他还没适应过来,暂时也没什么打算,随口说:“接点私活吧,等好了再说。”

手机提示音又响起,纪平光瞥了一眼,欲言又止,徐越没漏过。

就知道这小子干的。

徐越无所谓,一个新朋友可以说很多不能说的话。

app上有他的两条动态,是他最后两张设计稿,私稿,雇主是谁他已经不记得,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心情下把这两张稿件在醉酒的情况下发出去的。

做梦似的。

最后徐越没有找护工,他的脚并不是很大的问题,只是需要人照顾衣食住行,纪平光给他找了个四十多的阿姨。

徐越开始重新生活。

地球,2023年8月5日

“小徐,今天炖排骨吗?”

“张姨,咱们吃点不是骨头的吧。”

“哦哦好的,你的手机响了。”

s:“这里为什么不用线条呢?”

x:“太硬了,我想换换风格。”

s:“其实你的风格已经变了。如果你不说,我会以为你主页的作品是两三年前的。”

x:“听说过度日如年么?”

s:“那赚了,一天可以做很多事。”

艾尔星,1058年7月11日

“怎么会?介入治疗明明已经开始生效。”

“换方案,第一次好转你不觉得太快了吗?就像突然恢复了联结。”

徐归在好转的一个月后状态又急转直下。

“不可能,一个死人…”

“秦义,这话你最好不要在陆总面前说。”周睦安抬眼看秦义。

秦义:“这次没有高烧,呕吐也不频繁,情况还可以控制。”

“如果还像第一次那样,我看我们都不用干了,陆总明天回来。”

周睦安合上病历,抬手看了眼时间,陆寻舟在徐归明显好转半个月后,开始正常工作,三天前出差,而徐归在他离开后的第二天开始低烧。

戒断反应,但不是因为陆寻舟,还是因为徐越,开始的“成功”给了他们错觉。

徐归好不容易养了一个月的肉,又被消耗下去,陆寻舟已经能够熟练的抱着徐归哄,小人儿在他怀里会睡得安稳些。只是再一次发作,变得比先头更闹人,见不到父亲就哭得天崩地裂,陆寻舟在旁边还好些,但凡离开两个小时,无论睡得多熟,都会醒来。

衣角被攥得发皱,仿佛没有安全感,只要被抱着,徐归就会抓着人不放手。

陆寻舟坐在书房,怀里抱着徐归,周睦安最终还是递上了最后的方案,选择幼儿期通过手术放弃分化,可以让戒断的影响降低九成,缺点是无法发育完全,成为第七种性别,但是可以保命。

“我不同意。”徐归会是继承人,一个平庸的甚至不是beta的继承人是无法服众的。

“如果徐归一直这样下去,根本没有办法撑过第一次分化。”

“那一个月前呢?”

一个月前就如同回光返照一样,周睦安犹豫开口:“找不到原因,或许是意外。”

“既然有第一次,为什么没有第二次?”即便是争辩,陆寻舟声音依旧放得很轻,他在徐归身上的耐心仿佛无止尽,所有人都为之诧异。

“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徐越没有腺体,徐归依赖的不是他身上某个味道某种信息素,而是依赖徐越这个人。”

徐归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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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父亲的手,放进嘴里,陆寻舟抽出手:“那就找到他。”

谢持在两个月后给了他一份事故报告,地下空洞对外是地壳运动引发的,实际至今没有找到原因,而废墟中的血液有徐越的,人体碎片却都是另一个人的。

徐越当时一定要进监狱。

陆寻舟想起徐越跟他最后一次谈话。

“或许你应该从我们最开始遇见的时候查起。”

地球,2023年8月19日

s:“你的腿好了吗?”

x:“快好了,等我在石膏上画的画完成,就可以拆了。”

s:“为什么不能看?”

x:“因为还没完成。”

s:“完成之后可以看到吗?”

x:“恐怕不行,他不是一个平面。”

s:“如果不觉得唐突的话,我可以陪你去拆,正好可以把上次淘的宁大师的手稿给你。”

徐越以为他会说发个视频,没想到是委婉的见面,在第二次对话的时候徐越就知道了,这并不是个单纯的社交软件。

它更像是披着“寻找共鸣”的皮的撩骚软件,他没有回话。

他们聊得很好,从开始只聊设计聊想法,到现在会聊一聊生活。

徐越觉得自己在慢慢适应,可是某天夜里被发热的身体折磨醒来,穿越的副作用一点一点在他身体里体现。

那天夜里,他泡了半个小时冷水澡,才压下那股燥热。

s:“[图片]”

是手稿的照片。

徐越敲下两个字:“好啊。”

只是见面而已。

17

艾尔星,1058年11月。

四个月的时间,足够周睦安秦义再次把徐归从头发丝儿到指甲盖研究一遍。

全联盟的相关医疗资料几乎都被他们团队研究了遍,最后还是个退休二十多年的老泰斗说了个陈年故事,说刚开始出现联结反应的时候,治疗效果不大,一个镇上有一对双胞胎的母亲放弃了治疗,选择去信神。那老神棍把孩子放在漆黑的屋子里,熏上所谓的秘药,神神叨叨地绕着屋子转,第二天两个孩子都已经休克,被镇上医院刚工作的愣头青医生赶来,抱去抢救,居然抢救了过来,而后戒断反应竟是缓解了大半。

最后老泰斗弹了弹手上的烟,说是那个神棍的功劳还是因为短暂的休克谁也说不清,因为后来也没这样的例子,我也是听我师父说的,太久了,这事是真是假都不晓得了。

这事秦义听进去了,如果说死亡是一切的终止,那么原本只有一头连着的线也断掉,是不是可以摆脱这样的联结?

可没有人敢拿徐归冒险,孤例难证,周睦安根本不理会这事,徐归的情况现在还没严重到需要铤而走险。

徐归的状态没有恶化到第一次那样,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照看着,风吹不得雨淋不得,来个跟他气场不合的陌生医生都要闹上很久。

唯独对他的父亲越来越依赖,仿佛其中一位父亲缺失的陪伴要另一位补齐,陆寻舟不得不推掉时长超过两天的出差,办公也都尽量带到龙泽别墅来,公司人人都晓得他们的陆总快变成儿子奴了。

因为小少爷身体不好,具体原因却是不晓得的,陆夫人也没人见过,坊间传闻生孩子的时候落了病根,这一年都在外面休养。

某次徐归发烧,公司有个紧急会议不得不开,众人都快到齐了,陆寻舟的助理赵谦只把人往新改造的会议室领,再去花园请陆寻舟。

花园里头多了间玻璃房,陆寻舟一手拿着个木块一手那这个刻刀,坐在矮凳上专心给徐归刻小物件,整个玻璃房都是他信息素的味道,徐归在一边安静的很。

再过几天就是徐归生日,而最好的生日礼物是最寻常的生日祝福——身体健康。

其余的都不需要,或许还需要他的父亲。

陆寻舟的人米一样撒出去,几个月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徐越的蛛丝马迹,而徐越那句提醒的话,兜兜转转还是成了谜。

以往的易感期陆寻舟大都打抑制剂度过,那样可以缩短时间,遇见徐越那次易感期突然提前,而他并不在联盟中心,借了友人的庄园。原本就说好不需要其他人,可最后还是送来了一个女性oga,一个不成又换成了男性oga,最后换了beta,最后那个人便是徐越,时间久远,友人这种事做得多了,都是吩咐的手下,可没有人记得当时具体情形了。

查到最后,也只有徐越无父无母过往成谜,这样的人权贵屋里多了去了,要再查就有些微妙。

人活在世上总有痕迹,没有人可以凭空出现又消失,陆寻舟便让人再往前查。

雕刻好的木雕并不能直接给徐归玩,还需要修边打磨,可因为整个木头都浸满了信息素的味道,又不能假手于人,陆寻舟便只把徐归给了女佣,再去开会。

众人见到陆寻舟的时候,他衣袖上还有没拍干净的木屑。

一场会紧赶慢赶,两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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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结束,公司元老留了下来,说了许多关心的话语,可话里话外都是要以大局为重,孩子再如何总有专业的人可以照顾。

陆寻舟笑了笑说虽然陆氏下一任继承人现在还只能说几个字,但是真要教,开除两个字也不算太难。

年过六十的老臣还要再说,被一旁亲自来送茶的管家两句话打岔过去。

周睦安也来敲门,他现在在别墅拥有除陆寻舟外最高的权限。

四个月平稳度过,可后头还有好几年,分化那一道坎谁心里都没有数,好在还有这几年,无论是找到办法,还是陆寻舟坚信的找到孩子父亲,都不至于太仓促。

况且,陆家并不只有一位掌权的人,不得已的话,有人可以直接越过陆寻舟做决定。更何况,陆寻舟还可以有孩子,养一个平庸的第七性别算不上什么事。

可周睦安不是来劝人的,他来得急,人都走出去,门还没关,就把手里的平板递给陆寻舟,语气焦急且不解:“徐越的医疗档案被设立了最高权限,甚至连我都没有办法查看。”

“怎么可能?你们不是独立的?”周睦安的私人医院独立于联盟医疗体系之外。

“前段时间为了匹配基因,共享了少部分资料,但是权限早就收回了。”

即使是最高法,也需要按流程做事,徐越的资料权限限制直接越过了流程,仅有一则通知到院长办公室。

陆寻舟问:“谁下的令?”

周睦安手指一滑,屏幕上是签名是联盟最高领导人——谢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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