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问的仍旧不理,半点声音都没有。
年轻人道:“大哥?”
“……”
“大哥?”
“……”
年轻人终于发现不对劲,站起身:“哥你……”
他话没说完,却看见原本灶台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门口。
然后踏了出去。
接着,年轻人便见到了此生都无法忘记的景象。
大雨将那个人淋得浑身湿透,而那个人却仰着头,双手发狠似的挠着被雨淋到的皮肤。
“哧啦——”
连皮带肉,白白红红的一大片就那么从那人脸上被硬生生撕下来,血混着雨水落下。
年轻人陡然僵在原地。
“哧啦——”
这回是手上的皮肤。
那人像是压根不知道疼,动作一次比一次狠,撕下的皮肉一次比一次大。
脸没了,就撕手臂。
手臂也血肉模糊后,便开始挖脸。
经脉,血管,眼球连着的神经元,生长着密密麻麻头发的头皮。
被拉出,被扯断,被碾碎。
脸上开始露出颅骨。
那人顶着一颗白骨,发疯似的冲向雨幕里,狠狠撞向来人。
师瑜躲避不及,被强大的惯性带得后退了数步。
那人的身体挨着他滑倒下去。
师瑜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
从袖口到掌心,温热濡湿,全是血。
※
程雾野戴着斗笠,停在北面的屋檐下,一边平复呼吸,一边看着主屋的出口处。
三个人跟在他后头跑出来,板寸头男生跑得双腿发麻,脚步一停差点当场跪下;另外两人胸口剧烈地起伏,呼吸又重又急。
程雾野盯着他们跑出来的那扇门看了一会儿,忽然皱眉。
一旁的男生缓过来,蹲在地上仰望他:“哥,你刚刚为什么能那么勇?就不怕那只鬼报复么?”
程雾野靠在门沿上,甩了甩斗笠上的水:“那应该不是鬼。”
男生:“……啊?”
程雾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既然他们都是被屋主请来的劳动力,搬的棺材当然是空的,谁家下葬前还会叫人抬着尸体游街一圈再回来不成。
既然棺材没有尸体,那里面的还能是什么?
只可能是活着的人,而且很可能和他们一样,是被那位“灵山道长”特地用这种方式带过来的。
想清楚这一点,他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正想着要不要回去看看,却在这时,与此处相反的方向响起一声惨叫。
五分钟后。
程雾野循着声音来到南边的厨房外,身后还带着三个人。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下来,雨中横着一具尸体。
有人站在尸体旁,听到动静,黑色伞面微倾。
先是伞翼的阴影,往上是及腰的黑发,白色孝服大半边都沾着血,下摆被雨水稀释了,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男生腿一软:“鬼啊——!!”
师瑜:“……”
程雾野:“睁大眼,这是个人。”
【对不起我笑了。】
【一群面容扭曲的玩家里,崽崽真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说真的,其实不怪这群玩家,我第一眼看到也以为这是只鬼。】
【谁不是呢,我第一次见到打扮得比鬼还像鬼的人。】
一直淋雨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师瑜重新将伞低下来,走进了厨房。
这么一会儿,灶台里的火还没灭,锅里的食物倒是隐隐有了焦糊的气味。
师瑜在水龙头下把手上的血洗干净,终于有机会脱下身上的血衣。
外面的人估计观察完了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携着一身水汽涌进狭小的厨房。
没了屋外的大雨和昏暗的背景加持,屋中人的眉眼终于清晰起来,从他手中的孝服一路往上,最终对上那双狭长的眼。
程雾野摘斗笠的动作顿了半秒。
火光在雨声里摇曳,聒噪又滚烫,却偏偏在他眼眸中洇出股叫人发慌的死气。
像山林间影影绰绰映入的一池月光,被水波切成光怪陆离的色块,一碰就能叫人心碎的那种。
程雾野摘下斗笠:“尸体是你第一个发现的?”
师瑜已经垂了眼,安静地看着火堆。
程雾野走近了,发现对方的长发其实挽了一道,上头插了支簪子:“尸体是你第一个发现的?”
师瑜仍旧没动。
程雾野第三次问道:“尸体是你第一个发现的?”
板寸头男生混在一群同他一样不敢吱声的人群里,咽了口口水。
从小到大他见过的人也不少,自从过了怼天怼地怼空气的青春中二期以后,他还头一回见到第一眼就能叫人觉得无形中被压了一头的人。
程雾野不好惹,从刚刚对方为了阻止棺材里的鬼出来直接一桌子招呼上去就能看出来了;可对于师瑜,则更像是一种直觉。
可能是从见到尸体到现在他都太平静了。
可能是这么多人面对程雾野都会发怵,唯独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可能是他的人太漂亮了。
空气中沉默开始蔓延。
就在板寸男生心里打鼓这两人可别在这种地方打起来的时候,师瑜终于出了声:“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