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尧臣面不改色,“当真。利欲熏心,没办法。”
桌上面手机一震,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厉扬点开一瞧,嚯,小仙男发来的。
陆南川道:劳烦问一问小许,究竟什么原因。小琢骂金兰奖评委会有眼无珠,但我猜不是为这个。
厉扬腾出手来回他:俩崽子有他们的想法,何必自扰。
陆南川没再回复,手机就这样安静下来。
饭后,许尧臣去刷碗,厉扬坐在餐厅看过去,恰能瞧见他半幅影子。
顾玉琢那二百五能守口如瓶只会是为了讲义气,许尧臣就不同了,他是干脆不信任——表面虚与委蛇是一把好手,内里嵌着冰雕雪砌的五脏六腑,冰着自己,也凉着别人。
等许尧臣擦干手回来,厉扬又神色如常了,他一指茶几上的钥匙,“下去试试车。”
车自然是没什么好试的,开上就能走,厉扬怕的是这货挺久不摸车,分不清油门刹车,再一头撞树上。
所幸,许尧臣那颗脑子和手脚都没白长,互相配合挺好,顺利上路。
到了公司,陈妙妙问他怎么来的,别是虎了吧唧又坐地铁一日游。许尧臣把车钥匙搁桌面上,说四个轮开过来的。
陈妙妙稀罕死了,问他是中彩票了还是快归西了,咋舍得花钱买车了?
许尧臣一笑,没买,赊的。
陈妙妙就不问了,一般这小子只要这么扯淡,后面准没憋好屁。他给许尧臣拿了罐芬达,转头吸水彩笔一样吸了口电子烟,吐出来道:“给你谈了一节目,做饭的,一共两期,进组前就录完了。”
“你是疯了吗?”许尧臣很认真地看着他,“忘记你大明湖畔的微波炉了?”
“看看你那个样子,让你营业营业咋的了,要你命了?听我说完了么,就哔哔。”
许尧臣翘起二郎腿晃晃,活脱一个街溜子,说那你继续呗,我又没捂你嘴。
“节目叫《奇思妙想的厨房》,每期一道菜,大厨授课。抽签制,抽完开整。”陈妙妙道,“这节目挺有看点,毕竟请去的嘉宾没一个能下厨,炸锅那都是小意思。不瞒你说,他们就是看上你把微波炉炸黑的流量,想跟你互相成就。”
“行吧,流量为王,”许尧臣垂着眼,心不在焉地把手机摸出来,“哪天?”
陈妙妙一笑,“下周二。”
许尧臣在手机上设完提醒,问姓陈的还有事儿没,陈妙妙很鸡贼地冲他抛了个媚眼,“知道我新签了个小鲜肉不?”
“咋的?”
“他回头跟你一块儿进组,演个小角色,”陈妙妙喷出一缕白雾,“别哔,知道你债清完了。你他妈滚去开澡堂子前,把这小孩给我带出来。”
许尧臣不火,但演技上有他的一套,他攒下的死忠粉,也是冲这个。相比起虚无的流量,陈妙妙看重实在的东西,它是能长期持有,不断变现的资本。而圈子里缺的,就是这个。
屋里飘着一股烧焦的蓝莓味,许尧臣嗅着,想起了八年前的馄饨摊,灶台旁也总是一股煤烟气。在那难闻的味道里,陈妙妙像个骗子一样出现,却又像救世主一样把他从烂泥地里拔了出来。
他欠陈妙妙的,这笔人情债,早晚得还。
“回头领来我看看,”许尧臣站起来,整了下蜷起的毛衣,“要跟李跃一个水平的,我不带。”
陈妙妙撩起眼皮,坐大班椅上瞧他,“挑啥呢你,有脸不就行?”
许尧臣拎起了外套,也瞧着他,“光有一张皮能撑得起你做大盘子的规划么。不用拿话刺我,该走时候我还得走。”
“我话就放这儿,许尧臣,你走不了,你就是为这圈子而生的。”
这话让许尧臣轻易想起了程艾,一个出道一年就登上巅峰的女人。灵气、天赋,她什么都有,从没被生活磋磨过。圈内外都讲,她就该吃这碗饭,就是为这而生的。
许尧臣刚入行时候,对着镜头,片场不少人夸他有天赋。他无法宣之于口,但他明白这“天赋”从哪而来。这词汇让许多人艳羡,可许尧臣却对它藏着道不明的恨。
“我走了。”他说,“最近不想出门,你真要让我看,回头就把人带澜庭来。”
“哎……”陈妙妙还想说点什么,到底是没说出来,只好目送他一手带起来的小屁孩挺炫酷地走了。
回程,许尧臣恰逢晚高峰,堵在了东三环上。
他打开广播,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给自己造出来喧闹的假象。
蓦地,手机在鼓点劲爆的声浪里亮了下,许尧臣扫了眼前面蓄起的“长龙”,解锁,听语音——
“哥,出点事。陈总开会去了,让我跟你说一声,他说你开着车,我就给你发语音了。网上有人把厉总身家背景挖了个底掉,对比上回你在地铁口的视频和诚智建设工地的视频,发现是一个人,于是又给你俩编了故事。哥……这事恐怕有点麻烦。”
语音结束,前面车开始缓缓挪动,像蛰伏在大地上,年迈的巨物。
许尧臣跟上去,想起一句大伙常念叨的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第45章
天阴了,下起拖沓的小雨,雨点细细的,落在人身上,既冷又黏。
许尧臣冲了个热水澡,把柜子里压了一整年的家居服扒拉出来,换上了。家居服是珊瑚绒的,当时在穷乡僻壤拍戏,他让刘铮定个暖和的来,结果这货下错单,给他来了一套皮卡丘,一套樱桃小丸子。后来他把樱桃小丸子送给了厉扬,可惜老板连看都没看就塞柜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