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典礼时间不算长,将近十一点就结束了。许尧臣和顾玉琢这二位西装笔挺地来陪了个跑,倒是都挺自在。奇的是李跃竟力压老中青三代戏骨,捧了个最佳男配,叫人唏嘘。
“妈的,铁定是买来的。”顾玉琢松了领结,解了领扣,歪七扭八地靠车座上,“就他那水平,我呸。”
“你能客观点么。他在里面看着戏份不重,可冲突全在他身上压着,观众视角看,确实处理得不赖。”许尧臣也跟着抽掉领带,往边上一搭,“大导的戏,有的是时间跟他磨,棒槌也能磨出灵气来。”
顾玉琢摆手,“你甭夸,我贼烦他,急了一会儿我把你那十串腰子全吃了。”
“你点腰子干啥=嘛?”
“补啊,”顾玉琢往他皮带扣下看,“缺啥补啥。”
许尧臣给了他一脚,“你他妈才肾虚。”
“真的,我是虚,”顾玉琢眨巴着一双大眼靠过来,“臣臣,你看见你的小宝贝挂着一对黑眼圈了吗?”
许尧臣郎心似铁,“再说一个字我打死你信吗?”
顾玉琢委委屈屈地给了他一下子,许尧臣登时隔夜饭直冲嗓门,险些当场割袍断义。
车开回澜庭已经十二点多了,所幸俩夜猫子谁都不困,要不是许尧臣拦着,顾玉琢这个精神病还要腿儿着去外面便利店买五排养乐多。
司机把车留下就走了,俩人一人拎件西装往电梯间走。一共没超过十米的距离,却突地横生变故,把二人给挡在了那一道门禁前。
第42章
“要找你还真不容易,大明星了,不一样了。”方浒还算周正的五官早在岁月的磋磨下变了形,眼皮耷拉着,嘴角和垮下去的脸颊一起,向着脖颈子垂落。
许尧臣脸上霎时没了表情,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地跳动,像错乱的钟摆,齿轮总也卡不上位置。
“你先回去,烤串下回约。”他盯着方浒,话却是对顾玉琢讲的。
“这谁——你谁啊?大半夜不睡觉挡这儿?”顾玉琢耳朵跑风,只当没听见,借着光打量方浒,“叔,看你这制服,是澜庭保安处的?那这样,甭管你接了哪家活,我这都照原价给你三倍,你……”
“呸!”方浒压根没理这套,眼珠子直勾勾盯在许尧臣脸上,“小程,你可跟你妈越长越像了,怪不得这男人也能跟她一样,一茬接一茬地换。”
许尧臣一把薅住了方浒前襟,制服上的金属扣一下扎在他掌心里,可痛觉在这时候却仿佛滞后了。他居高临下,像看垃圾一样,“嘴放干净点。”
“想动手?”方浒咧开嘴,露一口被烟渍染得黑黄的牙,“有监控,你不敢。”
“艹!”顾玉琢一把甩掉搭胳膊上的西装,扯住了许尧臣,“咱报警还不行么,你撒手,这可不是动粗的地方。”
“报警?你问他敢报吗?”老无赖的声音高起来,“一个披着人皮活在阳光下的鬼,他敢吗?”
许尧臣死死盯着方浒,脸白得没了血色,一双眼却红,像看见了累世的仇敌,要将对方剥皮拆骨一般。
半晌,他松了手,顺着顾玉琢的力道往后撤了半步,“要多少?”
“不多,”方浒低头碾着衣襟上的褶,“这个数。”他张开一只手掌,嗤嗤地笑,如同毒蛇吐信,“对你来说,不比打发个要饭的贵,怎么样?”
五百万,许尧臣一下子还真拿不出来。
“你什么人啊,敲诈勒索?犯法的知道么,你这岁数进去,这辈子估计就交代了。”顾玉琢视线在两人间转了圈,“认识是吧?行,给你个熟人价,五万,拿钱走人,甭废话。”
说着,他就要拿手机。
“小子,还真把叔当臭要饭的了。”方浒挑起粗黑的眉,目光刺在顾玉琢身上,“知道他谁吗?”
“爱谁是谁,我就认他这人,你他妈少挑拨。”顾玉琢手机解了锁,“报账号,再废一句话,我保证你不但拿不着一毛钱,而且得上局子蹲着去。”
“不用。”一只手盖住了顾玉琢亮起的屏幕,他以前羡慕嫉妒恨,说许尧臣哪天不拍戏了,出去当个手模也能赚个盆满钵满。现在,这手上沾了点血,血蹭在了他手机壳上。
许尧臣和方浒对视,这老无赖刀枪不入,烂命一条的样,在他脑海里刻了许多年,年少时,他甚至是噩梦的具象。
“五天后,钱到账——不到你帐上,你找崔强拿,他见不着你,你就拿不着钱。”许尧臣手垂下去,用袖口抹掉了污迹,“鱼死网破而已,我不干,不为别的,就因为跟你犯不着罢了。这么说吧,方程不敢的,我许尧臣都敢。你只要豁得出去,我都奉陪。”
方浒翻起眼睛审视着他,眼里是露骨的盘算,盘算着他这话的虚实真假。
许尧臣也不催他,就等着。到这时候,他也坦然了——可不,他一个披着人皮的鬼,连生死都不必怕。
“我同意。”五分钟后,方浒油滑的声音钻进许尧臣的耳朵,“但你得让崔强来,他来这儿,我放心。实话讲,老子的贱命确实不值钱,”他蛇一样阴冷的目光黏着顾玉琢,“可你们都矜贵,贵人,怕的就多。”
“说完了?”许尧臣向着地库出口一抬手,“那滚吧。”
方浒不大在意他言语上尊不尊重,反正他这老无赖也早不知道尊严是个什么东西了,他往旁边踱两步,又驻足,仰脸看着许尧臣,一双浑浊的眼里透着说不上的得意,“要我说啊小程,你这孩子就是运气不好,你说当年,要是我大哥没死,不就是他领养你了么。可惜啊……你这命里,就该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