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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唐锦来了癸水,一床血吓得赵识温叫人的时候脚下不稳差点跪在地上。
洗月捧着月事带进来时,正好受了赵识温一个大礼:“少、少爷?”
连葵水这事都记不得的赵识温再次受了教,想着那褥单子上的血,心上疑云。
以唐锦的小身板,这血一直流,不得流干了?
唐锦吃红枣银耳汤时,赵识温紧紧攥着他一只手,忧心忡忡:“要不要去床上躺着喝,别坐着了,躺着舒服点儿。”
唐锦会错了意,默默把手指抽回来,“哥哥,来月事不能行房。”
被小媳妇误解的三少爷指天发誓他没想过这档子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场面想着他都害怕,“你想什么呢?我是说你一直流血,躺着不比现在舒服些吗?”
这关心笨拙极了,丝毫看不出,他从前是能将唐锦月事时伺候的井井有条的人,唐锦对他眨眨眼,赵识温就明白他是冷了疼了,还是饿了困了,福至心灵,不必多说一句。
“你想要吃什么?我让他们中午做来?”
“肚子还疼吗?我给你揉揉?来人!弄个汤婆子来!”
唐锦思绪游离,赵识温轻轻捏住他的下巴,“想什么呢?”
“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昨儿说的你都忘了,我猜不透你的心思,我不懂你不说又要生闷气。”赵识温蹙眉。
“猜不透便不用猜,我也有不想说的事。”唐锦错开了脸,毫不费力躲开了赵识温的钳制。
赵识温薄怒,他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了,哪里招惹了唐锦,这向来软和没脾气的人也冲他叫唤。
明明就是个房里的人,说白了是个下人,谁给他的胆子落脸子给自己看的?
唐锦下巴一痛,赵识温一手钳制住他的脸,捏的极紧,这般粗暴的对待让唐锦忍不住去推赵识温的手腕,“松开……”
“你……”赵识温阴着脸,他压了一摞难听的话儿在舌根儿,绷不住就要吐出来。
唐锦明亮的眼睛却拂过一层淡雾,“你从前不会这样对我。”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赵识温心里的火苗,“我从前?那你倒是说说我从前怎么待你?将你高高奉起来?你倒是看看自己何处值得我敬献尊奉?”
“说白了不过是个暖床的下人,我瞧你欢喜给你几分好脸便分不清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吗,这样与我说话,嘴不想要了不成?”
“若是想要恩宠,你就该知情识趣些,现如今我是我,怎样我都是这样了。你要是不满,等我玩腻了,把你送到别人手里去,你去看看别人如何待你?嗯?”
赵识温话说的快极了,看着唐锦一片雪白的脸,他觉得自己是打蛇打上了七寸,咬住了唐锦的命脉,掌心下的轻颤让他有种胜利者的畅快。
他几乎不觉得自己的话恶毒,他对一个下人,留那么多温情做什么?
就算是以前的自己又怎样,深情不过都是是鬼迷了心窍,才被一个贱奴牵着头团团转,自己如今才叫清醒。
他是自己养的金丝雀,为主人唱歌才是正事,若有金丝雀咬了主人,拔毛剔舌又有什么可怜的。
而唐锦呢?
他几乎要听不清赵识温的话了,眼前的雾气很重,眼却生疼,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赵识温的话好似毒蛇一样咬在了他的心上,给那颗自小破碎,好不容易拼拼凑凑救活的心流下了两个乌黑的血洞,一呼一吸都痛的支离破碎。
原是拼好心的人,最知道如何毁掉这一颗心。
“你待我是奴?可我待你是夫君……”
“夫君?”赵识温嗤笑出声,“原来你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
他推开唐锦的脸,一字一顿道:“你如何配得上我?一个双儿,又不能传宗接代,我要你何用?”
坏话说尽,赵识温走了。洗月进来时,唐锦还坐在原处,脸上血色尽失,失魂落魄好似一张画皮。
“你怎么了?唐锦?唐锦!?”
“我没事。”唐锦回神,不知道是在回答洗月还是回答自己,“我没事。”
“洗月,帮我收拾东西,搬到偏房吧。”
他早就有做麻雀的觉悟。
麻雀不该住在梧桐树上。
唐锦住进了偏房,赵识温回来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没指名道姓,但院子里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和唐锦吵架了。
哪怕唐锦是众人心中的不可说,这事也热热闹闹在下人中传遍了,恩宠这么些年,闹到分房睡还是第一次,有人勤等着看唐锦的笑话。
很快便是过年,三十到初五,赵识温没有清闲的时候,老祖宗的繁文缛节太多,亲戚来往的酒席也太多,酒桌上赵识温就如同杀红眼的斗鸡,来者不拒,赵听澜都觉得他抽风。
文迎景个浑道士还唯恐天下不乱:“表哥,小弟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早悟兰茵,喜逢良缘。”
赵识温扬起酒杯喝的干干净净。
“你
', ' ')('干什么?喝点儿得了。”赵听澜小声呵斥,赵识温不听,继续推杯换盏,结果醉倒桌底爬不起来。
赵听澜挥手屏退了围上来的小厮,跟叔公大伯道过歉,把人背走了。
一路上,面沉如水的大少爷背着胞弟教训:“大过年的,你心里有什么事不能缓缓再闹,混球似的,谁惯的你。”
“喝……”赵识温扬起脖子,骄逸俊彦的脸上只剩醉态。
“再乱动,你就自己爬回去!”
“呜……哥……”
“有话就说。”
“我是个混蛋……”
“难得你有这觉悟。”
“娘总说……我像爹,这辈子……都难得真心……我们都是混蛋……”
赵听澜背着赵识温的背僵直了,赵识温一屁股蹲在草丛里,痛的嚷嚷。
“母亲说你什么?”赵听澜扶住赵识温的肩膀。
赵识温紧闭着眼,脸上却浮现哭似的神情,“她说……恨我,我是……混蛋。”
赵听澜当年并未被赵夫人带走,每年去见上一两面,赵夫人就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说起事来,总逃不过骂他们的父亲,他的母亲在这事上有心结。
赵识温那时也是每年见几次,从小都是调皮捣蛋的德行。
只是他比赵听澜生的更像赵老爷。
到死也没等到赵老爷浪子回头的赵夫人似乎将怨怼都撒在了这个与仇人相似的儿子身上,她喜欢赵识温,却总在癔症发作时怨恨赵识温,怨恨赵家的一切。
她总是分不清仇人与儿子,于是一起诅咒:
“你和他一样,都是混蛋……可怜我真心错付……也活该你这辈子都寻不得真心,你不配……”
“不……不会的,我要……我有……”
赵识温坐在草丛里,他的心四分五裂的痛,头也是四分五裂的痛。
他耳畔回荡着娘亲撒手人寰时的赌咒。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拼命对唐锦好,是在祈求唐锦爱自己,他只要唐锦的爱,其他什么都不要。
他从灵魂深处,惧怕自己不再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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