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久抬头,看向她。
席夫人坐在病床边,继续温声道,安姨虽然对你家里的事情不是很了解,是个外人,但当年众人都知道,你父亲自幼是被顾老爷子当做是正经的继承人培养的,顾老爷子对他寄予厚望,一直想将顾家交到他手里,由他传承下去。
如果是真的有切骨之仇,不共戴天,顾老爷子怎么会放心地培养他,甚至是将传承都交予他手里?你父亲又怎么可能会安心地留在顾家?
这样谁能放心呢?
叶久觉得也是,毕竟是整个顾家,不是什么小事情,没人能够放心地交给一个外人,况且,就算是顾老爷子同意,家族里的其他人也未必能应允。
那,然后呢?
席夫人面露回忆,露出一点无奈神色,有时候你父母真的很像,如出一辙的生性自由,不爱约束,哪怕顾老爷子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他身上,但他始终不愿被拘束,宁愿肆意一生,也不想变成一个经年苦心谋划的家主,哪怕那是国内第一世家家主的头衔。
他觉得那样的日子太闷,不是他的风格。
阿澜也说是。
两个人都不愿意。
后来,有了你,就计划着等你长大一些,带着你去环球旅行,到世界的每一处地方,各个角落,都走一遍。
这个叶久倒是有印象,家里有一本关于他幼时,母亲的随笔笔记,上面记录着一堆闲杂琐事,就比如他出生的时候有几斤几两,哪天开始长牙,吃奶的习惯,夜里睡觉哭闹,会说的第一句话是粑粑不是麻麻,除此之外,还记录着一个关于环球旅行的计划,规划的线路很长,一路游玩的话,要花费几年的时间才能走完。
不过,他想起安姨刚才的那句话,疑惑,安姨,你刚才说不喜欢我爸?
席夫人静静凝视着他,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张扬而又英气的五官,那双向来温柔的眼里有着一丝的怀念与恍惚,半晌,很轻地说了一句,因为他是我的情敌。
啊?!
见他露出疑惑又懵逼的表情,席夫人笑了声,你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不同意你和小屿的婚约解除。
因为安姨的心上人,不是别人,是你母亲。
!
叶久一时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应,但心里隐隐有种啊原来如此倒是怪不得的感觉,之前的那些说不出来的违和感通通都有了解释。
我和阿澜年少相识,曾被她救过一命。
说起来俗套,但自那以后,我眼里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我觉得她很好,哪里都好,让人很是欢喜。
她说着这些的时候,面上有着些许的怀念,就好像是回到了当年,那些草长莺飞不知愁的青葱岁月,少女心事骰子玲珑,贪恋相思,不知解。
不过阿澜一直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也始终是这样。
后来,她遇到了你父亲,两个人烈焰对焦炎,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对别人有着不一样的感觉,连少时的梦想与未来都可以抛弃,不顾一切地跟着别人走,而顾二爷,年少时浪荡轻狂,追求者众多,在结婚之后,却是难得的规矩,尤其是阿澜怀孕的时候,走到哪都要跟到哪,怎么都不放心。
我原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那时,他们出事前,阿澜给我打了一通电话,让我有空多照顾照顾你,我当时还笑,笑她怎么突然变得肉麻起来,却没想到
她跟着她爱的那个人,再也没有回来。
只留下你一个。
席夫人这时认真地凝视着他,安姨原本想着,你要是能和小屿在一起,我也能一直照顾你,也算是圆了多年的挂念。
但如今,你们都不喜欢,再强迫下去只会更糟,安姨想了很久,还是退婚吧,回头我会跟你小叔和舅舅说。
不过,她停顿了下,小久,安姨问你一个问题。
叶久:安姨你说。
席夫人眸色变得严肃了一些,语气却是依旧的轻柔,握着他的手,不紧不慢地问,这次的绑架小屿有没有参与?
叶久顿时一怔,这位夫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然不会问他这种问题。
他犹豫了一下,没,对了席屿现在在哪?
我来的时候给他打过电话,他在警局里,没什么事,席夫人握着他的手稍稍收紧,难得带着点嘱托的意思,小久,如果小屿真的做错了什么,先不要隐瞒安姨,好吗?
你们都还小,有些时候做事并不成熟。
叶久看着她,然后,视线慢慢地移到了门口处,刚出现的那道身影,正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可能也已经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席夫人很快察觉到,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小屿?
席屿神情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视线在席夫人握着叶久的那只手上面定了一下,难得没有回话,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
过了一会,人都走后,叶久捏了下眉心,怎么感觉这对母子现在的关系不太对劲?
他没有多想,很快回归正事,开始找自己的手机,看有没有人给他发过来信息,关于绑匪那边的具体情况,现在是怎么样了。
而就在两个小时前。
夜半时分。
昏暗阴森的小巷子里,侥幸从警察眼皮底下逃脱的其中一人正瘫软在地面上,眼神惊恐地看着步步朝他逼近的那道修长的身影,对方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衣摆于半空中划下一道凌厉的弧度,由于是背对着光,叫人看不清面容。
但能看到,对方有着一头长发。
待到走近时,这个人一把扑过去抱住了男人的长腿,痛哭流涕地求饶道,花爷!我错了!真的错了!你饶了我吧!
这事根本不是我想做的!是金彦,是他一意孤行!我都跟他说了这事行不通,我只是被迫的,真的是被迫的!花爷!你饶了我吧!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男人垂下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嗓音极低,饶了你?
对对对!饶了我吧!花爷,我以后生死都是你的,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什么都听你的,绝不敢违抗你!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男人抬起手,手里闪过枪/支金属的光芒,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完全是不为所动。
我说过,不准碰他。
既然不听话,就没有留下的作用。
话音未落,黑黝黝的冰冷枪口对准着这个人的眉心,毫不留情地扣下了扳机。
砰
*
什么?都死了?!
叶久听着电话那边的汇报,下意识看了下此时的时间,这才距离事发几个小时,即便是从警局里放出来,也根本是走不远吧,一个人都没剩?
擦,他花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钓出几条鱼,还没等收网,这么快就被人宰了?!谁?!这么狠?!
对方很快又汇报几句。
叶久的眉头皱了起来,对他们顾家的追踪手段很熟悉?甚至是非常的了解?那可就不多了,难不成是他们顾家本家的人??
知道他在查,抢先一步杀人灭口?
倒不是没可能。
只有顾家的一些人才会在意他是不是继承人,毕竟只要把他弄下去了,继承人的位置可就空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