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星看着他看了很久,突然低下头轻笑着摇摇头,“随你。”
梅绍元见他的态度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也不知道的心里生出一股心虚,急忙分辨道:“青玉,我是真的只是想领你们认识,绝对不是不管你的事。竹内他总是以为我是敷衍他,拿你当借口。我这才想让他知道真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在。这东西确实是你的,不是我信口雌黄。”
夏南星轻轻一笑,“我也没说什么。绍元兄干嘛这么紧张?”
他抬头看着这裁缝店,见那师父拎出一套早已经定制好的礼服,用料上等,式样也是时下最流行的。
说道:“绍元兄一早还替我定制了新衣服,真是有心了。”
梅绍元叹着气说:“这有什么?你去试一试。我只隐约记得你的尺寸,也不知道师父做得合不合身。现在也有时间调整一下。”
夏南星脸上挂着笑,跟着小学徒弟走进了更衣室。只到四下无人,他脸上那客套的笑容才放了下来,一张俊脸冷得如同寒冰一般。
他早就知道梅绍元这个人胆子小,性子软。他这批货也确实烫手。现如今华国政府无能,遇到个外国人连腰都直不起来。梅绍元说是在政府部门当书记官。可是他身上总是带着那股子文弱的书卷气。不敢怎么与人死顶。
那个竹内一听就不是善茬,梅绍元怕是眼见着是顶不住了。正好见他过来,这便要将这担子都卸下来。夏南星倒不是不愿意接下这担子。梅绍元也不是他什么人。能为他做到这地步也就够了。
只是他确实腻味梅绍元那优柔寡断的性子,太过伪善。想做恶人做不彻底,想做好人又没胆子。搞得自己两头不到岸。明明已经将他卖了,却还要给他做套新衣服做这痴情矫情的劲。实在让人倒胃口。
夏南星解了扣子将那身衣服换上。撩开门帘子叫老师父过来。
老师父操着一口软糯沪语连连点头,“先生的身材穿洋装真是好看,老有味道的。腰身还是要再稍微收一收,更服帖一些。”
夏南星点点头,“辛苦了。”
梅绍元看着他穿了新洋装走出来,眼睛都看得直了。心里九转千回不知道转过多少念头。夏南星这样标准的绝世美人,谁又能对着他这张脸说一个“不”字?他将夏南星的货放在青帮的一个货仓。风声也不知道怎么漏了出去。
青帮在绅城向来嚣张惯了,梅绍元压得一时,却压不长久。只等夏南星劝退了竹内,也好赶紧拿货走人。免得夜长梦多。
虽然他心里也巴不得能多和夏南星多相处一段时日。可那批货确实是烫手的洋山芋。还是先将之平安运回绍镇再说。
想到这里,梅绍元笑着说:“青玉,等你将那货运回去了。我寻个时间去绍镇看你可好?其实这些日子我们部门在做调整,我有心外放到苏市,却不知道青玉欢不欢迎我?”
他说这话时,夏南星已经换了衣服在店里闲逛。听他这话浑不在意道:“绍元兄去哪里都是人才。你的前途我一个外人怎么敢说三道四?只是你若来绍镇,我自然是要好好接待的。”
梅绍元听他这么一眼,眼睛都亮了。还想再说几句,就见夏南星指着墙上一套已经做好的男装对小徒弟道:“那套成衣可有人买?”
小徒弟笑着说:“先生好眼光。这套衣服原本是个客人定了的。可惜他后来又嫌料子太暗,不肯要了。先生若是喜欢,我拿下来给您细看看?”
夏南星点点头。
小徒弟手脚麻利地将那套衣服拿下来摆在夏南星面前细细给他介绍。夏南星听完指着衣裳说,“只是尺寸要稍微再改几个地方,这肩膀要稍微再放一些出来……”
小徒弟一边记录一边点头,笑着说:“先生这位朋友的身材真是顶顶好了。”
梅绍元在旁边脸色一黯,不死心地问:“青玉这衣服是要给谁买?”
夏南星眼睛也不抬地说:“你要我三天后晚上去参加酒会,我当然要带着虎子一同去见那日本人。衣服自然是买给他的。”
梅绍元脸色惨白,硬着头皮说:“竹内先生不喜欢见外人。”
夏南星不在意地说:“他既然愿意见我,虎子是我的人,他不愿意也得见。”
眼见梅绍元还想再说,夏南星勾了勾嘴角,一针见血道:“绍元兄,其实我见不见竹内又有什么关系?货是我的,你只要告诉我东西在哪儿,我拿了走就行。我只是想绍元兄一直为了我的事和竹内周旋至今,若是不见他一面,恐怕你不好交待。他如果不愿意见外人就算了,难道我很想见他吗?”
梅绍元听他这话,只觉得从头淋了一盆冰水。整个人又羞又愧。夏南星这话简直是将他那最后一层遮羞布尽数扯了下来。若是他真的想帮夏南星的忙硬是按下竹内,拼命将那货运给夏南星也不是不行。可是这么做,他就得罪了日本商会。
他在政府部门做事,总免不了要和这些外国人打交待。他不敢得罪得太狠。只敢慢慢地周旋。今天夏南星一句话将他这优柔寡断的性子一语道破。
夏南星去不去见竹内有什么关系?东西是他的。他拿了货走人就行了,何必还要跟那要抢他货的人见面碰头?
说来说去,只不过是夏南星念着他旧情,给他留点面子。不想他与竹内撕破脸闹得太过难看。他这里装得再痴情又有什么用?说来说去,他也只是个不敢得罪日本人的没用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