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体育馆他再也没有去过。
后来有一段时间,他又老是做梦,就梦到赖宝婺,最离奇的一次他梦到赖宝婺跟另一个男生结婚,他气疯了,篮球打到一半去抢人,被保安拦下,他肺都要炸了,歇斯底里地吼,她还未成年,你们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他越说越急,越说越委屈,喉头发涩发紧,他抓着赖宝婺的手委屈死了,他说,你日记里明明都写着喜欢我,嫁人也该嫁给我,嫁给那个猪头干什么?他倾尽全力,他可怜巴巴地看她,盼着她能回心转意。
赖宝婺的脸,还是他印象里那个小女孩的脸,她好温柔好温柔地跟他讲,可是我跟邵天赐是真心相爱的啊。
他一下子就从梦中惊醒。
夜里三点,高斯气喘吁吁地坐在床头,心里又恨又痛又堵,嗓子眼酸地不行,整个人火烧火燎的,额头下巴那里流不完的冷汗。他掀开被子跳下床,去卫生间经过镜子的时候忽然看到里面自己的脸。
原来已经过去一年。
时间怎么会过得这么快?
第39章日记的真相
高三下半学期,高斯在那年的奥林匹克数学冬令营中拿到了金牌的好成绩,这也意味着放在他眼下的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拿着竞赛的加分走自主招生这条路,二是跟所有普通学生一样,回过头来继续参加高考。整个高二他都扑在竞赛上,有点遗憾的是,最后高斯还是没能进的了国家集训队,也就意味着他跟保送清北失之交臂。
不过跟其他搞竞赛的学生通常会遇到的难以平衡其他学科的问题,高斯倒是没有遇到过。数学竞赛让他探到了自己天赋的上限,这种天赋已经比普通人远远地高出一大截,高到足以让他轻松应付其他科目。
高考是聪明人的积木,连上帝都不得不服。
在别人还替他可惜的时候,高斯又若无其事地回到教室,握住笔,他不去打球了,刷起了一套套真题。
他很清楚自己的人生有广阔空间,自己的未来不可能局限在单一的选项中间。
二模成绩出来那天上午,高斯跟学校请了一天的假,被班主任痛快放行,他独自回班收拾课本书包,班里同学一边刷题一边偷偷看他动作背影,男生拿了两本书,一支笔,装进他单肩包里,班里鸦雀无声,只有他那个角落制造出来的些许动静。
没有人胆敢提出异议,定死的两周一天单休只为高斯一个人破过例。
他买了张长途车票,去了省城,他有一年多联系不上赖宝婺,她家的房子也空了一年,过年都没回来过。他手头只有邵天赐的联系方式,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人已经到了他们学校门口,傍晚时分,逆着金色的晚霞流云,有学生说说笑笑地从里面出来。
没有一张是赖宝婺的脸。
他甚至觉得,哪怕他将来真的有机会再见到她,哪怕她真的已经结婚,他记忆中的赖宝婺大概永远都是那张小姑娘的脸。
风潇潇地吹着,冲锋衣的袖口刮擦着手掌,运动裤被吹得贴紧小腿,有些冷了,他把拉链拉到下巴那里,手插进口袋,他的眼从一个一个女生的脸上过去。
他跟邵天赐约在他们学校门口的一家牛排店见面,有点像西餐厅,供应咖啡和意大利面。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门铃声,高斯猛地起身,一只手按在桌面,他的目光越过邵天赐,落在他后面,看着有种眼巴巴的味道。
邵天赐的身后空空如也。
眼里的光徐徐熄灭,他颓坐坐了回去,看着邵天赐走到自己面前。
一年没见,邵天赐也瘦了点,他拉开椅子坐下,穿的是件他们学校特有的绿纹蓝底校服。
不知道赖宝婺穿的会不会也是这件?就在高斯走神的瞬间邵天赐不冷不淡地来了一句:“不好意思,刚去家里拿了点东西。”
“你应该会有兴趣。”
他从手提的塑料袋里拿出东西,推到高斯面前,是厚厚一本纪念册,里面全是他跟赖宝婺初中毕业时拍的合影。
高斯迫不及待地翻开,第一张就是她的照片,夏天拍的,太阳实在太晒了,她穿件白色的短袖校服眯眼对着镜头发愣,臂弯里抱着一瓶大可乐,皮肤还跟现在一样白,骨架纤细,完完全全一副小孩样,看的高斯弯了下嘴角。
再往后翻,都是赖宝婺的照片。最后一张,她的校服背后被人写了好几行字,她还浑然不觉,旁边是邵天赐,拿着一台小型的摄影机拍她后面的字,笑得跪倒捶地。这是两人在教室黑板前被其他同学抓拍的合影,那个时候还没有高斯,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高一要发生的事。
“然后呢?”高斯抬起头,他吸了口气,他的眼神竟然有点恐惧。
他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不像数学题,从来不存在唯一解,也无所谓最优解。
他等着对方亮出最后一张底牌,等的过程动魄惊心,以至于汗毛直立、冷汗直流。
邵天赐拿出手机,找出里面一段视频,推到他面前:“自己看吧。”
镜头一阵乱晃,“赖宝婺。”录像的人喊了一声,女孩回头,揪着领子往自己背后看,“天赐,你看看孙莉她们给我写了什么?”
“美好的祝福,相信我,绝对是美好的祝福!”
镜头移过去,那些话这才清晰地出现在镜头里。
“求高斯显灵,数学拿高分。”“赖女士,中考冲冲冲。”“信高斯,上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