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斯抬头看了前面的她一眼,没什么表示,坐下后顺手拉开外套拉链。
赖宝婺刚一坐下,手上就被邵天赐塞了一桶爆米花,一杯可乐。
“吃你自己的。”
都是男人,电影院里能发生的那点事邵天赐简直不要太清楚,电影院啊,听起来多暧昧的地方,一些眼神的交汇,肢体动作的小碰撞,都是爱情开始的火花。赖宝婺怎么想的他管不了,他要做的就是彻底杜绝别人的小动作,将其扼杀在萌芽中。
电影拍得不错,笑点密集,全场不间断都有笑声,都说喜剧是治愈生活的良药,一点没错,赖宝婺笑的眼泪都出来,心头阴云散去不少。
女孩的笑声不大,但就像安装了什么特效,她一笑,高斯总能第一时间捕捉,心底窜过一丝酥麻的电流,忍不住就想去看她。
不多不少,借着欠身调整坐姿的几秒时间,状似不经意地扫她一眼。
漆黑的影厅,唯一的光源来自荧屏,曝在光影下的女生脸庞白皙清秀,她一笑眼下会出现两道明显的卧蚕,显得特别温柔。
让人心情也变得很好。
高斯有时候也搞不明白,高一那段时间自己在想什么,她明明长得很乖,白皮肤双眼皮,眼睛大大亮亮,有点幼态的长相,就是那种一看会让人心软的小姑娘,当时自己怎么就一点不开窍。
坐回之后他收起目光,投到大荧幕上,接下来演的什么他都没怎么注意,只听到周围一阵阵的笑声,他茫然地置身其间,目光直直地看着大荧幕,却不知道这些笑声究竟来自哪里。
电影结束出来,赖宝婺喝多了饮料,想去卫生间一趟,又不好意思跟两个男生直说,只好含糊其辞地让邵天赐先等她一下。
她走了,就剩两个男生沉默地站在电梯前,人进进出出,终于走空了一批。
电梯外壁映出两个同样高瘦的身影。
邵天赐看着前面,淡淡道:“我跟她很小就认识。”
高斯一顿,转过脸来,眼中闪过一点光芒。
他太想了解她、接近她,渴望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她的所有事情。
邵天赐不为所动地继续:“八九岁的时候我爸下到县里考察,我就去县里一所小学借读,跟她是同桌,她爸爸是那所学校的校长兼数学老师。”
“那是个很正派,很负责任的老师,县里有些学生家里路远,吃不上热饭,他就自己出钱弄了个食堂,在我印象里,每天下课他都戴着副套袖在食堂给学生热饭。”
喉结滚动,目光陷入追忆,邵天赐声音发涩:“后来有天食堂起火,她爸为了救困在火里的学生,再也没有出来。”
高斯目光震动地看他。
邵天赐没有说的是,赖校长从火灾里抱出来的最后一个孩子不是别人,就是自己。事情在当地闹得很大,食堂批建的流程本来就有漏洞,不出事还好,出了事压根没人记得这个校长的好,有受伤的孩子家长拉横幅来学校门口讨债,欺负赖家没男人,就剩孤儿寡母两个,逼她们卖房卖车赔偿。赖母哭着问他们,人都死了,把房子卖了她们娘俩以后住哪。对方咄咄逼人,我管你们住哪,我家孩子还在医院躺着,你们不卖房子我也能让你们在这里住不下去。
也不能说谁对说错,只是越是落后的小地方,善良越难扎下深根。人在一些利益问题上往往暴露地更加彻底。
小的时候邵天赐也恨过、怨过那些学生家长,后来长大了,看到的匪夷所思、大奸大恶的事情多了,他反而觉得那种被利益驱动的赤/裸的恶也不是那么难理解。
高斯安静地看着电梯壁上倒映出的自己,看了很久很久,声音低沉:“后来呢?”
“后来,”邵天赐压抑地吸了口气,“她妈妈受不了也自杀了。”
高斯猛地转过头。
那种毛骨悚然的恐惧过去已经快有十年了,邵天赐至今提起还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也是从后来报道中的一些蛛丝马迹他才否决了意外这个说法,没有一个母亲会扔下还在熟睡中的女儿清晨五点去河边散步,最后被人发现溺毙在河下游,在此之前她整理了女儿所有当季的衣服、玩具、书本,装在一个二十八寸的行李箱里。
他从来没问过赖宝婺,她相不相信那只是一个意外,就好像他从来没有问过她,想不想妈妈。
也是从那时候起,邵天赐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世上谁都可以被人欺负,就是赖宝婺不行。
这个世界上,别人都有爸爸和妈妈,只有她,别人在外面再怎么受委屈,回家都有父母给他们出气,都有父母为他们兜底,但是赖宝婺她不一样。
她在外面受了委屈就是受了委屈,没有人给她撑腰,没有人给她主持公道。
邵天赐:“如果有天我没忍住弄死你,你记住,这都是你自找的。”
眼眶发热,他无力地垂下头。
是的,他自找的。
第37章他会跟她告白吗?
第二天正常上学的赖宝婺一进教室,几十双眼齐刷刷地对准她,目光中蕴藉着各式各样的情绪,柔软、复杂、愧意和同情……赖宝婺要进去了,又被邵天赐叫走,跟她说了半天的话话,直到早读的铃声都响了,在所有眼睛若有似无的注视中,她才走回自己座位坐下。
她抬起脸,跟几双回头看她的目光刚一对上,又纷纷转开,不敢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