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处背风的墙后,高斯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把仙女棒给她,“拿着。”又从裤袋里拿了包烟,抽出一根点上,赖宝婺隐约明白过来,一双眼瞬间变得跟小鹿一样明亮。高斯看她一眼,低头用手圈住烟头把仙女棒燃着,火光炸裂的瞬间,映亮女孩惊喜的笑脸。
没有什么能比烟花更加给人以幻想,那轻浮的华美,转瞬即逝的童话。无论谁,贫穷贵贱,一视同仁地都能看到它,得到它。
高斯笑了笑,摘下棒球帽压在她头上,赖宝婺刚要摘,高斯一根手指点着她的鼻尖,第一次用有点认真的语气强调:“别说我没提前告诉过你。”
福至心灵的一个刹那,赖宝婺明白过来,就真的没摘。高斯抓着头发,走到另一头,半蹲下身,从杂草堆里扒拉出一只塑料袋,打开结,搬了一只大型的烟花爆竹出来。他蹲到地上,用烟头引燃了导火线,丢掉香烟,他退后几步,走到一旁。
歪站着,他抬头看向对面。
白衬衫,领口系蝴蝶结,藏蓝色的百褶裙,露在外面的一双腿笔直纤细,手上拿着快要燃尽的仙女棒,却戴了一顶跟她气质打扮截然相反的黑色棒球帽。一声声震动里,她仰头看向天空绽放的烟花,嘴角浮起一丝惊喜的笑。
赖宝婺都不知道他哪里弄来的烟花,甚至不知道这里可不可以放烟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她放烟花,可是当第一簇烟火升上天空的那刹那,那些疑惑都已经不重要了。
美丽、短暂,却留下了许多幻想,满足少女对爱情的所有渴望。赖宝婺想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郭襄会爱上杨过,在十六岁的少女眼里,这大概是她此生看过最美的风景。
耗费庞大,声势浩大,同时却又无声无息,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烟花放完,落下的都是灰烬,衬得四周陷入更深的安静,夜色深沉。被烟花带来的悸动渐渐减退,赖宝婺也终于能以平静的心情看待把她带来这里的男生。
他走到她面前,看了看她,伸手拿掉她脸上粘着的一点碎屑,大概氛围太好,她没有像平常那么躲他。
他又笑了下,嘴角有点歪:“好看吗?”
赖宝婺点点头。她把帽子摘下来还他,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她自然地用手梳了梳,十六岁的小少女,一举一动都开始不自觉展露女性的柔美。
“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看烟火吗?”高斯目光漆黑地盯着她,语调跟刚刚不同,多了点强势和不容回避的意思。
赖宝婺了然:“我生日?”
没有扭捏躲闪,也没有一味慌乱,赖宝婺的平静没有超出高斯的预料。
“那我什么意思,你懂吗?”高斯紧接着又问,黑暗中,不一样的话语带着危险的讯号,听起来有种别样的、让人心跳加快的暧昧味道。
赖宝婺看着他,抿嘴淡笑。
那一刻,她给人的感觉跟想像中完全不一样。
她的外表,一直是那种让人觉得很柔弱,很没有个性的女生,别人说什么是什么,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她跟严欢出去吃饭出去玩,从来都是严欢说了算,去吃烤肉,好,去吃烤肉;不要看这个电影,好,她就不看这个电影。
所以邵天赐一直担心她将来有天会爱上渣男。
她习惯了听从和跟随,任人摆布,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主意、她自己对人生对感情的态度。
你以为郭襄会爱上杨过就因为那一场烟花吗?故事里他对她的爱护和关心,从来不是一场烟花这么简单。
“谢谢你,”赖宝婺把帽子拿在手上,递过去给他,语气柔和,“我很喜欢这个生日礼物,很晚了,我要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我从省城坐三个小时车过来,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跑来跑去地给你忙活这个……你一句谢谢就完了?”他活动了下脖子,慢条斯理地开始索要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哪怕再三警告过自己这男生的斑斑劣迹,赖宝婺听了心头仍不可避免地深受震动,这个世界上,对她好的人屈指可数,也让她对任何一丝温暖和善意都格外眷恋、珍惜。女生的心到底不是铁打的,男生一再的示好她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感觉。
可是,她知道又能怎样呢?她就能不顾一切地豁出去接受他的“感觉”了?
赖宝婺想了想,调整了下态度认真道:“高斯,谢谢你为我准备的生日礼物。很多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以前我的语气也有不对的地方,太小家子气了,可能你也没有什么恶意,就是想多交几个朋友而已。”
她抿了抿嘴,停顿几秒,接着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说的对,我们可以做个普通朋友,或者做过半年的高中同学也行。”说到这里,她跟他笑了下,笑容纯粹,天真地以为自己终于跟他、跟往事和解。
高斯心里只是冷笑。
她对男生到底还是了解地太少太少,什么当朋友认妹妹,都是借口,面对真正喜欢的女生,他们往往更直接,也从来不给自己设任何底线。
他挠了挠眉毛,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普通朋友,那邵天赐算你什么?不普通的朋友?”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高斯看她,眼神陡然犀利,想从她脸上探出些蛛丝马迹的意思:“这么说他没在跟你谈?”
赖宝婺很不舒服这种被人打探隐私的感觉,她也知道班级里学校里很多人在背后议论她跟邵天赐的关系,这些人并不是真的关心,不过就是想多点八卦和谈资而已。她不喜欢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为什么要问这个?”她很不客气但是又不得不注意自己的语气,“如果你非要打听,我觉得我们可能连朋友都没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