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道:“你知道的,我是不怕死的,我甚至渴望去死。留下来本没什么,可是我的心意一旦泄漏,于他就是灭顶之灾了。我也不知道这种感情是因何而起,自也无法去消除,我能做的,就是走得远远的,别添乱。你不如想一想前路,能让他这么担心、不带我走,可见前途多舛,你要小心。”
“你先休息,不,还是趁着雨夜离开吧。我给你准备些盘缠,你……有什么打算?顾氏手眼通天,计划如果太精确,痕迹太明显必会为他们察觉。”
“给我张地图?算了,你会造□□吗?”
白微与她相处最久,想了一想,道:“我给你收拾些盘缠、行李,再给你几个人的地址,你去找他们,不要说是我去找的。怎么混到他们身边,你自己想办法。”
“行。”以白翼这个惨状来看,亲儿子都混这么惨了,白芷也知道接下来事情比较难搞了。
“跟我来。”
白微将白芷带到自己房里,从暗格里取出一只匣子来递给她:“这是一个身份,十七岁,无父无母,灾年兄嫂要把你卖给人贩子,你就跑了出来。这是几个地址,你记一下,他们的人品不顶好却也不坏,做不出趁人之危的事情,你要认准了,就能呆下去。”
他将事情交代完毕,又取出一包散碎银子:“你知道度量衡的,不要被人骗了去。被骗了也不要紧,实在过不下去,就找咱家的分号,哪怕被顾氏捉了去呢,也比现受罪强。”
“啧,你这样,倒好像舍不得我似的。”
“呸!”白微啐了一口,“你……就这么走了啊?不再,道个别?”
白芷五藏六腑像火烧,比嗑多了五石散没得来得及行散还要难受。
“本来就没什么,哪值当特意道什么别。”
“你……你不是……”
“我喜欢他,与他无关。”
白微终于也无话可说,低声说:“你先休息吧,明天城门一开,我就设法送你出城。你的花臂,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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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际遇果然奇妙,白芷万没想到自己也有混江湖的一天。如果只有十七岁,她可能凭一时之勇,大步踏入江湖。二十七岁了,不做个计划总觉得心虚得紧。思来想去,竟是毫无头绪,如果早知道会有留下来的时候,她一定从两个月前就开始计划适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也只有鼓起自己并不知道的勇气硬撑下去了。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睡也睡不着,便索性披着衣服踱步,不经意间又踱回了隔壁的院落。院子里还有人没睡,偏房依旧亮着灯,白芷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拣来的小乞儿住的地方,迈开步子走到窗根下面,轻叩窗棂,轻声问:“睡了吗?”
里面小孩儿的动作很快,窗户被打开了一道缝儿,露出小孩儿一张困惑的脸。白芷问道:“方便进去吗?”
小孩儿闷声不响地打开了门,白芷将伞收起来放到门边,犹豫了一下,说:“对不住,这里要发生点事,你再留下来不大安全了,本来以为能让你……嗐,明天找机会溜吧。”
小孩儿懵懵地看着他,可怜兮兮地问道:“大小姐要赶我走吗?”
整个客栈里,除了伙计也就她和这个小孩儿是江湖的外来者,白芷不由得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慨来。
半蹲下来,扶着他的双肩说:“我总觉得你有点奇怪,我的心乱得很,也说不上哪里奇怪了。嗐,不说这个了,咱们两个都是这个江湖的外来客,不换掺和进去也挺好。总之,以后呀,遇到江湖仇杀就躲得远远的,你要没那个命有奇遇练成个绝顶高手,还是保命要紧,哪那么多幸运的人呢?”
“以后不能照顾你啦,你记着,再苦再累,也要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这样才有机会。不然……人都是很肤浅的。嗐,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这个你拿着,兴许能应急。”白芷从头上扒拉下根金簪子来塞到小孩儿手里。
小孩儿捏着簪子问:“那,要是不干干净净的,大小姐是不是就不会照顾我啦?”
白芷反正睡不着,也就尽心陪他说话:“还是会的,你前两天可也不漂亮。不过干干净净的时候,更招人喜欢,你要记住了呀。”
两人闲扯了一阵儿,白芷听到梆子响,起身捶捶腰:“好啦,我得走了,你睡吧,小孩子睡不够会长不高的。”
小孩子很关心地问:“长不高是因为睡得不够吗?”
白芷笑笑:“也有因为吃不好的,吃好睡好,总能长得高一些。”
“要是还长不高呢?”
“兴许是大器晚成呢?”白芷笑笑,“好啦,睡吧,明天就不要告别了。”
小孩子笑得很高兴的样子:“嗯。”
“这么高兴干嘛?”白芷嘀咕一声,转身便走,跨门槛的时候脚下一磕,整个人“piaji”一声趴了。她只听到一声脆响,脚踝脱臼了。
小孩儿吓了一跳,跳过去扶她:“大小姐!”
大小姐是金贵的,数条人影奔了过来,将白芷抢起。白微也匆匆赶了过来,将白芷就近往榻上一放,褪下鞋袜、卷起裤角,只见右腿踝肉眼可见地红肿鼓胀了起来,白微脸色很不好:“先上药吧。”说完,将白芷打横抱起。白芷道:“别为难他。”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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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到底没走成,第二天起来,上完药之后腿上清凉,却依然不能站立,雨也丝毫没有停的趋势。白芷一咬牙:“我还是走吧,腿总没有命要紧。”
白微道:“好。我送你上车。”
丫鬟撑起了伞,她们是要陪白芷同行的,上房里白翼却又出了事——他再次毒发了。
白微与白芷面面相觑,白微抄起白芷将她带到了室内,但见白翼一手抚胸,一手扶几。白芷有些心慌,问白微:“怎么又发作了?”白微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昨晚已经压下去了。”
白翼抬起头来,眼睛亮得瘮人:“你们都走,不要管我,无论我的下场如何,你们都要忘掉顾氏。这潭水太深,不是你们该趟的。”
白芷很快领悟:“是被人阴了吗?”该送的药送不到,发作起来又这样不讲理,肯定是中间被人做了手脚了。
白微比她更不肯放弃,顾家也要吃饭,总有散落的堂口,联系上是没有太大的问题的。
师徒俩争执起来,白远抱着剑进来了:“印掌门与雷庄主前来拜访。”
话音才落,便听到印方的声音由远及近:“你们大清早的忙什么呢?这是要去哪里呀?”第一个字的时候他还在门外,两句话说完,人已进来了。看到“父女俩”的样子,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
白芷是个姑娘,看起来又像外伤,印方一把抄起白翼的腕子来,细细诊了一回脉,脸色大变:“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是老江湖,经的见的比白微又多不少,脸色很是迟疑不定。
白翼苦笑道:“见笑啦,家务事。”
雷风皱眉道:“你知道我们不是避事的人,你这个样子怕是瞒不住的,吴登还没出殡呢。白微,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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