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复杂的感受,而芙瑶公主必须在更短的瞬间将自己头脑里的情绪风暴平息掉,她必须解决问题,实际问题,而不是关心自己的情绪,至于那些情绪,让它们累积吧,累积在她内心深处,变成毒汁吧,毒杀她的所有正常感情吧,她根本不想要。
母女之爱?当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病得奄奄一息时,我想过母女之爱,我的奢求,不过有人握着我的手。
芙瑶努力地对自己喊:“住口!停止!”然后听到韦帅望关于她那一记耳光的评论,她再一次失控,她笑了,大笑。
帅望一边啃他的苹果,一边低声:“有时候笑同哭的感觉差不多,是不是?完结之后,都可以长出一口气。”
芙瑶终于停止了,她不再笑,也没有表情,过了一会儿:“抱歉,我不知道不应该谈你父亲。”
帅望笑:“当然你知道,你只是没觉得有那么严重,我也是。”
芙瑶微笑,然后沉默了。
帅望道:“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招惹你,是不是?你是我的救星,拜托,别因为……”
芙瑶微笑:“我不会的。使小性子,生气了,摔门而去,转身就走,二天不同你说话,这种事,对我来说……”
帅望问:“孩子气,小儿科?”
芙瑶微笑着,声音忽然非常低微:“太侈奢了。”谁来哄我?谁来迁就我?谁在意我生气?在意我生气伤心的人,我怎么敢生他的气伤他的心?那种人的存在,已经太侈奢了,你能明白吗?
帅望“哦”了一声,就沉默了。
看来,他明白。
芙瑶微笑,提醒:“抢米的事……希望你不是有意扇动闹事,向我们施压吧?”
帅望愣了:“施压?施什么压?让你们下定决定把粮食统购统销?”
芙瑶慢慢提醒他:“运河。”
帅望微微悲哀了:“啊,容易让人产生那种联想吗?我还没来得及想。”
芙瑶垂下眼睛,然后笑了:“你不会拍案而起,转身就走吧?”
帅望笑:“当然不能了,公主大人,这你是知道的,韦太傅虽然是个混蛋,但他是我爹,他在你们手里,我哪有资格拍你们家的桌子?”
芙瑶微笑:“那你还替你爹闯祸?”
帅望道:“我出现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打砸抢,还有放火,还有当街凌辱妇女,我只是帮他们确定一个更加单纯的目标。”
芙瑶问:“抢米?”
帅望道:“我问过他们想干什么,他们说粮食,所以,我带他们抢粮食。”
于飞把苹果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韦帅望出现之前,街上已经闹起来,我可以证明,我的手下也可以证明。”
芙瑶看看于飞:“你怎么认识韦帅望的?”
于飞道:“冷家山上的比武,冷家给中原各帮派一份邀请,我参加了。”
帅望笑道:“他是被冬晨打败的,很厉害的。”
芙瑶看了于飞两眼,点点头,继续问韦帅望:“你让他们排队,让他们冷静下来,然后等待军队。”
帅望瞪着她:“不!我不希望通过军队来解决,太冒险了,一言不和,就可以是一场屠杀,一场流血冲突,我希望,发给他们每半袋大米,没有人能背着五十斤的大米去闹事,肩上背着五十斤的大米,唯一的选择,就是回家倒到米缸里,你们的军队没帮多大忙,唔,我想想,帮我省了一小半粮食。”
芙瑶瞪着他:“帮你省了?”
帅望点头:“我没说吗?我是守法公民啊!大好人,良民一个,我怎么会去抢劫呢?我当然是在自己家墙上打洞,拿自己家的米!我即不是好汉,也不打算上梁山,当然是搬自己家的大米。”
芙瑶再一次大笑:“韦帅望!亏了我们都以为你是个爱钱如命的家伙!”
帅望点头:“你们以为的没有错啊,我不是拿银子换了好多条人命吗?”
芙瑶笑了又笑:“我是说,爱财如你自己的命。”
帅望道:“唔,在我眼里众生是平等的。”
芙瑶微笑:“别告诉我你有那么伟大,米价这么高,你居功甚伟。”
帅望道:“你错了,米价没高到一百两一石,你应该感谢我!”
芙瑶道:“愿闻其详。”
帅望道:“我不是自夸,是你逼我说的。去年我就知道会有大旱,怎么办?我拼命压低米价,希望农民会改种谷子,玉米,或者,其他什么不那么怕旱的植物,所以,今年的旱灾只是减产,而不是绝收,你当然知道今年大米的收成了,你当然知道如果全种大米的下场。你的臣民依旧有吃的,只是大米涨价,而不是全面饥荒,那全是我的功劳。当然,我收取了一点信息费用,所以不用谢我了。不过呢,我确实认为这次的开仓放粮,朝廷应该对我的杰出贡献有所表示,比如,把大米赔还给我,当然,我没指望你把运河给我。”我师爷不让我玩你们的运河,
芙瑶还是忍不住要笑,韦帅望这小子太好玩了,同她以前见过的完全不同,她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她好象——很喜欢韦帅望这样的人,而不是她一向熟悉见惯的那些人。
半晌,芙瑶没有反应,韦帅望终于道:“你还是觉得我吹牛,对吧?”
芙瑶摇摇头:“不,我只是给我父亲一点思考的时间。”
帅望盯大眼睛。
芙瑶苦笑:“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把我给你那一巴掌,那段删掉。”
姜绎从芙瑶的侍从队伍里走出来:“很有说服力,韦帅望。”
帅望瞪着他:“嘎!”完全没必要这样戏剧性。
姜绎叹气:“韦帅望,我还是不喜欢你,我还是认为你爱财如命是个小人!可是,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应该给你点补偿,好吧,你可以同芙瑶讨论运河的事,每一个细节,芙瑶,别让这小子算计了。”
帅望半张着大嘴,内心惨叫:不,我不要,我不要运河!
不过他的大脑正在计算明年后年大后年的开支与收益,一时间倒不出空来管内心的挣扎。
唔唔,会连亏五年,然后,是稳定收益,哗……
芙瑶问:“告诉我,韦帅望,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帅望正算收支余平衡表,所以,茫然地:“赚更多的钱!”
芙瑶问:“赚更多的钱干什么?”
帅望道:“组织更大规模的生产,如果没有钱,就只能一家一户小作坊,有钱,才有大规模的生产,才有效率,有效率,才有更多的钱,更多的钱,就能组织更大规模的生产,然后更有效率地工作,然后更有钱,然后每个人都有工作,有钱,没有人会饿死!如果没有钱,就不能建运河,没有运河,旱灾时就没有水,也不能往灾区运米。农闲时工作,天灾时就不用饿死。钱,就是命。每个生意都要赚钱,才能把生意一直做下去,才能……永远没有人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