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重生
从没见过这样固执别扭的孩子。
冷秋想,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孩子呢?
他低头沉默,或者,亲手杀死自己的亲人之后,就会这样吧。失去思考能力,内心充满愤恨与怨恨,不管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缺乏耐心,最常想的一句话就是:杀了他吧。
有时候,那个他,就是自己。
冷秋看着远方,有时候,你以为一切都会过去,可是,也许一切永远不会过去。
你受了伤,你失去身体的一部分,你失去了一些能力,你会一次次在同一个地方跌倒受伤跌倒受伤。
冷秋想,如果她要自杀,就成全她吧。
冷秋淡淡地:“我对你们,从没收回过我确定的惩罚。所以,用水泼醒,接着打,就算她死了,也不用停。二百鞭子,谁再求情,跟她一样,也是二百鞭子。”
韦行站在门口,呆住。
冷秋看他一眼:“你也是来求情的?不是你说她需要教训?”
韦行呆看着他:“我不象你这样,即使我养一条狗,我不要变成你这样……!”转身就走。
他被冷秋吓到了。
冷秋微微苦笑,好,你别变成我这样,希望你能做得到。
希望你不会痛恨自己,不会眼看着自己往错的那边走,不会选择那些让自己痛苦的选择,就象对自己的惩罚,就象觉得自己不配得到美好快乐的生活,就象同一个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恨恶极了这个自己,故意选择错的,眼看着自己痛苦挣扎,觉得快意。
冷秋看着窗外天高地远,渐凉渐入秋的园子,静静地想,那孩子象我,所以,一开始我试图救她,然后,我想杀死她。
我知道错了,却不想站起来叫一声“住手!”
帅望拄着拐,慢慢走到冷兰身边。
冷兰身边的行刑人试图阻止:“韦少爷……”
帅望笑眯眯地看他一眼,他看到毒蛇一般闭上嘴。
帅望把一粒黑色药丸塞进冷兰嘴里,低声:“咽下去,一会儿就不痛了。”
冷兰没他想象的昏迷得那么深,所以,他立刻得到回答:“呸!”药丸被吐在地上。
帅望呆呆看着尘土中的黑药丸,半晌:“那么,不是因为疼痛难忍?”
冷兰慢慢睁开眼睛,看一眼韦帅望,轻声:“走开。”
不是疼痛恐惧的目光,是疲惫、灰心与绝望。
帅望悲哀地:“那么,为了什么?”
冷兰轻声:“走开。”让我安静地离去吧,我很累了。
你以为疼痛可怕吗?
疼痛让你愤怒地挥拳怒吼,让你心脏狂跳,让你想杀人。
绝望却象流沙,无声地,没有感觉地,麻木地将你拉向深渊。无法挣扎,越挣扎越陷落,没有疼痛,只有窒息。
帅望轻声:“你这么死了,冬晨会怎么想?他会认为这是他的责任吧?”
冷兰慢慢睁开眼睛,原来,还有事情能刺痛她,让她重又开始挣扎。可是她活着,也是冬晨的责任。因为她不快乐,冬晨也不快乐,如果她死了,冬晨只是痛苦一段时间,如果她活着,他会一辈子不快乐吧?
冷兰看了帅望一会儿,微微和缓了僵破的面孔,只有这个家伙才真正不在意她做的事,她以为他没有是非观,但是并不,他有他的善良。为什么呢?不论如何,感谢你为我做的,请你离开,让我安静:“走开!”
韦帅望握紧拳头,哑着嗓子:“是因为,是因为,是因为……”他开始觉得呼吸急促,不不不,我不能说,我不能说……可是,我不能眼看着……!
眼看着她痛苦到麻木,眼看着她行尸走肉般活着,眼看着她象是惩罚自己一样不住地往墙上撞,眼看着她替自己的过去不断寻找惩罚。
韦帅望哽住,即将出口的一句话,咕咚一声咽回去,韦行回来了。
韦行拔剑,韦帅望惊叫:“你干什么?”
韦行怒吼:“滚开!”
一剑过去,绳索尽断,冷兰摔倒在地,一声闷叫,然后立刻支起身子,怒瞪韦行,韦行道:“如果你想死,我可以立刻杀了你!如果你想离开,我现在就送你走!”
冷兰呆了一会儿,什么?
韦行怒道:“想不到你是这种软蛋!别死在这儿脏了我们的手!我师父不饶你,所以,如果你连这点痛都吃不消,你滚吧!别在这儿让我们恶心!”
冷兰瞪大眼睛,霍地站起来,怒吼:“我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滚开,我愿意被活活打死,你给我滚得远一点,你的存在才让我觉得恶心!”